“秋淼!”文秀此时也顾不上身在险境,赶紧推开身上的秋淼,翻身起来查看她的伤势,但此时月亮已经被云层遮挡,哪里能看得清,只朦胧看到秋淼嘴边的血迹触目惊心,前襟也是一片斑驳!
文秀心知此次怕是再难幸免于难,只抱紧了秋淼,跪坐在地上挺直了背脊,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绝境的降临。
周围却渐渐安静下来。方才追杀她们姑嫂的杀手,此时正静静的躺在甲板上,双目圆睁,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喉咙上一枝弩箭穿透了脖子将他牢牢的钉在甲板之上,一条涓细的血流顺着甲板蜿蜒流淌。
“唔,傻(嫂)子,痛。。。”不过片刻时间,秋淼的半边脸颊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此时含混不清的嘟囔了一句。
“?”文秀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秋淼的脉搏,虽然脉搏跳的极快,但每一次都规律有力,再摸了摸秋淼身上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看来只有脸受伤——可秋淼是个未嫁的女孩子,这脸若是伤了,船上缺医少药的,那又该如何是好?
随着大批锦衣卫登船,危机既已解除,文秀等人也被重新安排进舱。
点燃蜡烛,文秀为秋淼仔细检查伤势,秋淼的脸颊高高肿起,所幸并未破皮。大约是那黑衣人正挥刀砍杀时,及时被弩箭击中,钢刀脱手之后去势不减,转了几圈之后,刀柄刚好落在了秋淼脸上。
“幸好不是刀尖落下来!”文秀暗暗庆幸。
转眼看向秋淼,秋淼脸上一道刀柄的印痕肿的发亮,皮下隐隐透出紫红来,这是肌肤下面的皮肉被钝器击打后引起了皮下大量出血的征兆,虽然没有破皮,但要完全休养好,并且让皮下的淤血消失,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更不用说会不会留下青黑色的沉积瘢,现在也还不好说。
想到秋淼在生死之间的奋不顾身,文秀刚刚萌生的离开梅家的想法,被她压在了心底——至少,要治好了秋淼的脸,再说以后的事吧。
突如其来的刺客让女眷们惶恐万分,此后的几天大家都战战兢兢的,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一个大声就引来刺客。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要睁着半只眼睛,难以安眠。
人上了年纪,就没有年轻人那么多睡眠了。天还没蒙蒙亮,徐氏就醒了。秋淼的小床紧挨着她,秋淼正在发出深长而清晰的呼吸声,显然是睡得非常熟。
昨天晚上徐氏只吃了些稀粥。船上只有糙米饭跟酱菜可以吃。倒也不是没有新鲜菜蔬,但是水手跟官差要先吃。lún到她们时,也只有些烂菜叶子了。饶是这些烂菜叶子,也要挑能吃的部分,先给林氏享用。
徐氏本来就身体不好,肠胃从来也虚弱。上了船之后饭量一天不如一天。虽然也偷偷带了一点燕窝之类的补品出来,可是燕窝是补yīn虚的,跟徐氏的肠胃吸纳能力差倒是两不相干。昨天她又把这些塞给了文秀。徐氏心里有几分后悔,可是已经给了,难不成再要回来?自己好歹也是个做婆婆的,岂不让小辈们笑话了。
徐氏一边想着,一边坐起来,自己穿上外裳。她觉得心脏突突乱跳,眼前也头晕眼花的。她晓得自己是饿的狠了。她想去船上的小厨房瞧瞧还有没有剩饭锅巴一类的东西,先胡乱拿热水泡了垫垫肚子。
才站起来,兴许是起身太猛了。徐氏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文秀睡的不十分熟,刚刚徐氏起来穿衣裳的动静,她已经听见了。只是觉得天还没亮,再睡会儿也不妨事。
她这几天又是编绳子,又是织鱼网的,晚上睡得比旁人都晚些。想多睡会儿好养足jīng神。谁知徐氏咕咚一声就摔倒了。文秀也顾不得了,一骨碌坐起来,披上褂子就来扶徐氏。
徐氏迷迷糊糊的被文秀扶到窗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方才缓缓睁开眼睛。
文秀问:“婆婆,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身上哪里不舒服了?”
徐氏一把攥住文秀的手,另一手扶着太阳xué,说:“我这头晕眼花的毛病,最近是越来越厉害了。”
既然徐氏已经清醒,文秀就扶她到床上坐下。文秀想起昨天吃饭时,徐氏也没怎么吃东西。说:“婆婆,你是不是饿坏了。我去厨房找点吃的给你吧。”
徐氏一听这话,心中欣喜。忙眉开眼笑的说:“好,我就是饿的心慌了。你去瞧瞧吧”
文秀到了厨房,这个时候自然是灶灰锅冷。煮饭的大锅里锅底还有一些焦掉的锅巴。文秀把锅巴捣碎,又添了些水进去。把灶火生起来。不一会儿便煮了一碗带着锅巴焦香味儿的稠粥出来。本来这锅巴粥适合吃了油腻的人助消化用,本不适合徐氏现在的状况。可此时此地也没有旁的东西可吃了。
文秀想着让徐氏垫垫肚子。既然渔网已经做好,今天就可以下水试试,若是能捕到一些鱼,就可以熬些鱼汤来给徐氏将养一下脾胃了。
文秀又瞧了瞧酱菜摊子,里面也不过是有些萝卜,酱瓜之类的东西。文秀拿一个粗瓷碟子,挑了一点酱瓜在上面,给徐氏配粥。
俗话说饱了肉不香,饿了糠也甜。徐氏把这一碗粥一碟咸菜吃的干干净净,摸了摸肚子。还是不怎么饱。稀粥这东西不能当正经饭食。徐氏也知道眼下没什么东西能吃,昔日里山珍海味都吃厌了,现在想再来一碗粥都没有。徐氏叹口气,把碗筷推在一边,自己又回到床上,愁眉不展的歪着。文秀问她怎么了,就仍旧推说头晕。
文秀知道她是没吃饱。虽然这婆婆平日里窝窝囊囊的,只会拿头晕来说事儿。但是她毕竟是溪云的娘,而且,不管她对自己怎么样,她是真心疼爱溪云的。溪云走的那一年,徐氏大病了一场,每天就是卧病在床上,哭着溪云。秋淼端了药来,徐氏也不肯吃,一日三餐渐渐的只能吃些粥了。
文秀那时心里也悲痛欲绝,但是她秉性善良坚强,瞧着徐氏这样子。她反而忙着照顾徐氏,在粥里暗暗的放上调理身体的药物,半年多后,徐氏才渐渐好了起来。但是从那时起就落下了这个身体虚弱的毛病,时时要文秀秋淼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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