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央

廖世卿嗤声笑道：“阿悄，你口口声声说这个男人是你一生挚爱 , 可他在危难面前，选择的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女儿，而不是你。”
若说我的心不疼，那是我自己在骗自己，我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 只是蹲下身子 , 抚摸着念阳的发丝：“念阳 , 以后乖乖听爸爸的话，知道吗？”
小孩子最是敏感 , 她像是猜测到了什么 , 死死的抱住我的脖颈，死活不肯走：“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我示意廖世卿将她带走 , 猛然转过身去，捂住耳朵 , 隔绝那撕心裂肺的声音。
片刻后，我转过身来，此刻念阳已经被廖世卿的人送到了小船上 , 她一直在哭：“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以后会很乖的，我不吃nǎi油蛋糕了 , 我不要玩具了 , 我只要你，好不好？”
我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 她特别爱吃甜食，一放了学就去厨房找nǎi油蛋糕吃，我每次都凶她 , 小女孩子吃这么多甜食会变丑的 , 可她每次都不听话，总是偷偷的吃。
念阳的哭声越来越远了，小船渐渐的靠近霍瑾年的船只，他的人把念阳抱了上去 , 念阳还在哭 , 霍瑾年蹲下身子抱住了她 , 她不停的踢打着他 , 不知道他跟她说了什么 , 她安静了下来 , 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脖颈。
廖世卿笑道：“看来你的女儿已经接纳了这个爸爸，而他的爸爸很快会给她找个新妈妈 , 小孩子记性很差的 , 一旦有人对她好，她还会记得你这个亲妈吗？”
我知道他在讽刺我 , 甚至想要看到我崩溃的模样 , 虽然我的心里已经千疮百孔，可我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坚强，淡淡道：“只要那个女人对她好，只要她能够开开心心的成长，我也无所谓了。”
廖世卿扭头看着我，良久才道：“阿悄，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女人。”
我望着远处的摇曳的灯火，轻飘飘道：“我不是傻，而是良善。”
“像你这种在恶劣的环境中长大的女人 , 要么自bào自弃，要么不择手段 , 良善？恐怕早就在爬出来的道路上丢了，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女人，而你是我见过做特别的，或许正因为这一点，让我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你。”
我冷冷道：“廖世卿 , 你不配替爱这个字 , 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 所以你才会不顾别人的感受 , 把自己的想法强压在别人的身上 , 你这是掠夺，是魔鬼！”
他有些恼羞成怒了，猛然勾住我的脖颈 , 迫使我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那又怎样，你最后，还不是要跟我一起死在这条船上！”
我清晰的看到了他脸上的狰狞 , 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倒是让我觉得他有些可怜，求而不得 , 爱而不能，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
“你放心，有我做你的筹码 , 霍瑾年会放你一命。”
他笑了起来：“你未免太小看你的霍瑾年了 , 我只跟他交易一次 , 他选了女儿，就意味着抛弃了你，而他对我恨之入骨 , 恨不得除之后快，怎么可能给我一线生机？”
我心里浮现出霍瑾年对我说的那一番誓言 , 他说过要陪我看细水长流，陪我走遍山山水水，陪我享受儿孙绕膝……这些誓言变成许多美好的画面冲击着我的脑电波，我抬眸坚定的看向廖世卿：“不会的 , 他跟你不一样。”
“看来你还是不死心。”
他拿起扬声器对霍瑾年喊道：“霍先生 , 我已经把女儿还给你了，你是否可以放我离开？”
我紧张的看向霍瑾年 , 整个身体瞬间绷紧。
他似乎也看向了我 , 我们的目光隔着漆黑的夜色 , 隔着呼啸的海风 , 隔着滂湃的浪花，撞击在一起 , 似乎要看穿彼此的灵魂。
我等待着霍瑾年给我答案，只见他拿起了扬声器：“不会……”
廖世卿嗤笑着看向我：“男人最是你了解男人 , 尤其是像霍瑾年这种男人 , 他现在已经站在金字塔尖上 , 身旁的女人 前仆后继，怎么可能为了你，而放弃他的大好前途？”
我的头上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连耳膜都在嗡嗡的响，整个灵魂像是出窍了一般，他不肯放过廖世卿，就意味着，他不肯为了救我而背负骂名，我跟他这几年的纠葛，到底抵不过他的前程似锦。
我的指甲嵌进掌心 , 几乎把掌心戳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就算是死也要保持最后的尊严。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怎么？你怕死？”
我的眼眸中满是轻蔑，声音也随着海风吹散：“我从来不怕死，只是怕跟你这种人死在一起，遗臭万年。”
廖世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番：“果然是我选中的女人，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傲气。”
我抬眸看着远处的灯火 , 船上的灯火层层叠叠 , 我已经看不清上面的人影 , 也寻不到念阳跟霍瑾年的样子 , 眼眸中满是失落。
廖世卿命令下属拿来一瓶酒 , 两个高脚酒杯，他将红酒倒在酒杯里 , 递给了我一杯：“这是我珍藏了许多年的红酒，本来是打算留在我们补办婚礼的婚宴上喝的 , 没想到竟然成了你我的断头酒。”
我接过酒杯，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摇晃着手中的红酒：“以我的经验，他们的船上有鱼雷发射系统 , 只要几颗，我们的船就会被炸裂，而你我也会一起被变成一堆儿灰烬 , 所以，你不打算说点遗言吗？”
我狠狠的擦了擦嘴角：“但愿下辈子我不再遇见你。”
他笑着将红酒一饮而尽：“可我却觉得遇见你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 所以如果下辈子老天开眼 , 那就让我早点遇见你，至少赶在霍瑾年之前。”
此时廖世卿的小船已经返回，只见那几个雇佣兵上船后 , 又被身后的人拉了上来 , 那个人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待我看清他的面容时，瞬间眼眶发红，心里涌动着千万种情绪 , 眼泪簌簌的落下。
还未等他站稳的时候 , 我便奔跑过去 , 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 , 用力的捶打着他的xiōng口：“霍瑾年 , 是不是傻，竟然还来送死！”
他躺在地上 , 直直的看着我，那双眼眸里装满了万千星辰 , 此刻熠熠生辉。
“阿悄 , 我答应过你 , 以后的路 , 我要陪着你，就算去死，我也要陪着你一起上路。”
我的眼泪砸在了他的脸上：“你混蛋，念阳该怎么办？”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没有看着她出生，也没有看着她成长，甚至还没有听她喊一声爸爸，我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我跟不想做一个不合格的男人。”
我哭着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他起身抱住了我：“别怕 , 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 , 如果真的别无选择，至少我还能陪你一起死。”
我的心像是瞬间落地了，整个xiōng腔里满是温暖，霍瑾年从来没有想过想要放弃我。
啪！啪！啪！廖世卿站在一旁鼓掌：“真是感人至深啊，霍瑾年 , 你确实令我感到意外。”
我扶着霍瑾年站了起来 , 他毫不畏惧的对上廖世卿的目光：“廖世卿，敢不敢跟我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决？”
廖世卿的眼眸猩红：“如果不是你背地里使绊子 , 现在翻云覆雨的人，应该是我！”
霍瑾年似乎在激怒他：“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 只有赤裸裸的现实 , 而现实就是你输给了我，变得一无所有 , 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阶下囚 , 不……确切的来说，你现在是个被国际通缉的逃犯。”
廖世卿从背后抽出机枪对准了霍瑾年的脑袋，我吓得立刻挡在了他的身前：“廖世卿 , 你要想杀他，就先杀了我！”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阿悄，你对他可真好。”
“他是我男人，我自然要护着他。”
他嘶吼道：“我也是你的男人！”
“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
他冷笑道：“你可真健忘，你忘了你我曾经有过的美妙的一晚了吗？足矣令我回味无穷！”
他说完这句话 , 笑着舔了舔舌尖：“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 那对儿白嫩 , 颤悠悠的，还两瓣pì股，足矣令男人疯狂，还有那里的……”
霍瑾年冷冷的打断了他：“廖世卿 , 你不是一直说我背后是yīn招吗？是男人的话，就跟我光明正大的对决！”
廖世卿像是在看一个笑话：“霍瑾年 , 我在部队里摸爬滚打了多年，你会是我的对手？”
霍瑾年猛然将身上的衣衫撕裂，露出肌肉壁垒的身体：“廖世卿，你到底老了，我虽然没有受过部队的训练，但未必比你差！”
廖世卿将机枪递给了身边的雇佣兵 , 他活动着筋骨：“好，那我就送你一程！”
“不过 ,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对决 , 我不希望任何人在场。”
我立刻意识到了 , 霍瑾年是想让我离开 , 而他这次前来 , 不是跟我一起死的，而是来替我死的。
我紧紧的攥住他的手腕：“霍瑾年 , 你是骗子，你说过要跟我一起死的！”
他转身抱住了我：“阿悄 , 念阳需要你 , 更何况我既然敢来 , 必然会平安的离开，如果你在这里，我反而束手束脚的。”
我紧紧的抱着他：“我不管，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哄着我：“阿悄，回去乖乖的等我。”
我哽咽道：“你真的回回来？”
他帮我擦着眼泪，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傻瓜，有这么美的女人等着我，我怎么舍得去陪阎王？”
我心里满是不安，但他一直在朝着我使眼色，似乎在说，他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一时间 ,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
此时廖世卿开口道：“好一幕感人的生离死别，只是她的生死掌控在我的手中，我允许她走了吗？”
霍瑾年转身看了看他身边的那几个雇佣兵 , 淡淡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几个人根本就不是你花钱雇来的雇佣兵，而是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跟你不一样，没有触及法律的底线 , 军方不至于太过为难他们 , 如果你放他们离开 , 他们或许还能搂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可如果你执意让你这群兄弟们陪着你死……”
廖世卿厉声道：“够了！”
霍瑾年这番话触及了他的神经 , 廖世卿虽然满腹经纬 , 可他从来没有算计过自己的兄弟们，更何况这些年他们出生入死 , 早就由兄弟情，变成了亲情。
那几个雇佣兵急声道：“老大，我们愿意与你同生共死！”
廖世卿嘶吼道：“闭嘴！马上给我滚蛋！”
“老大！”
“滚！我欠了太多的债 , 若是再加上你们这些血债，我恐怕真的要下十八层地狱了！”
他抬眸看向霍瑾年：“我可以放了她，但你要送我兄弟一程。”
霍瑾年吹了声口哨，只见几个小船迅速朝这艘船靠拢。
那几个雇佣兵相继跟廖世卿拥抱 , 含泪离开。
我紧紧的抱着霍瑾年，不肯离开，他将我推开：“快点走 , 念阳还在等着你。”
我转身离开 , 他一直目送着我 , 就在我即将下船的时候，忽然转身跑了回来，勾住他的脖颈 , 给了他一个缠绵又炙热的吻。
他紧紧的抱着我 , 热情的回应着我，似乎这个吻是我跟他的生死之吻，良久他将我松开，可我看得很清楚 , 他已经红了眼圈 , 他贴在我的耳边轻声道：“等我回去娶你。”
我强忍着眼泪：“好 , 我等你 , 谁不来，谁是孙子！”
他笑着帮我将凌乱的发丝拢在耳后 , 在我的发间落下一吻：“去吧 , 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我转身离开，跳下了小船 , 等船开出去一段距离后 , 我才回过头来 , 只见在光影处 , 廖世卿跟霍瑾年已经揪打在一起，可我心里很清楚，霍瑾年必然不是廖世卿的对手，毕竟廖世卿在部队的这些年不是白混的。
小船缓缓的离开，他们的身影在我的视线中渐渐的变得模糊，最后跟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我心里默默的为霍瑾年祈祷着，雷电把我拉了上去：“放心吧，太太，霍先生已经做好了周密的安排 , 我们的人刚才已经潜在了船底，这个时候 , 应该已经上了船，将廖世卿制服了。”
此时军方的人大喊一声：“不好了，快点让霍先生撤，我们的人检测到对面的lún船上装着大量的定时炸弹！”
我抢过扬声器，对着漆黑的夜色喊道：“霍瑾年，快点回来！”
我的话音刚落，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 天空中炸开了一团烟火 , 瞬间把整个海平面照得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