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公孙太太都是讲理的,我跟她一提说凤儿婆婆要给停药的事,她就立刻跟我说这事儿她不知道,回去要好好的跟凤儿婆婆说道说道,她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做出未有嫡子先生庶子这样不规矩的事。”
“多谢婆婆费心了。”刘氏心思却不在这里,刚才在忠慎侯府,她因为吴凤的事一时气愤直接把准备慢慢透风给王氏的事直接跟她说了,现在在马车上,她不由得有些后悔。
若因为此事公孙家闹开了,到最后追究到她身上,她岂不是给凤儿惹祸?也是她关心则乱,遇上关于长女的事就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如今这事她静下来一想,就觉得不对了。
“你也不必担忧,公孙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最重规矩脸面不过,王氏就是再不讲规矩,上面还有首辅大人和首辅夫人呢。”老太太以为她是为了吴凤的事心烦,劝解道。
回到了家之后,刘氏越想越不对,“珍珠,你看看老爷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请他到我这儿来一趟。”
吴宪也刚从忠慎侯府回来,因为喝了些酒正在想着是要回书房还是直接回刘氏那里,没想到却遇上了珍珠来请他,原本微熏的吴宪酒立刻醒了一半,刘氏没有大事从来不会这样急切地找他。
一进屋吴宪就看见刘氏坐在那里发呆,看见他来了立刻下了炕,召丫环进屋给他打水洗脸换衣服。
比平时还要温存小意了三分,吴宪心知这回的事小不了,待丫头们退下去,房里就剩夫妻两个,吴宪干脆主动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爷,我好像给咱们女儿惹祸了。”刘氏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吴宪说了。
“唉,这几天你就因为凤丫头的事翻来覆去的睡不好,我想着你要做出些事情来,却没想到你这次这么鲁莽,果然儿女都是债,连你也不能免俗。”吴宪一听她说这事,立刻就笑了,刘氏跟他夫妻这些年,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如今这聪明人竟然也因为儿女办下了糊涂事。
“你先别忙着笑我了,先想想这事怎么办吧。”
“我事要办也简单……”吴宪斜眼看刘氏……“夫人得拿出诚意来。”
“哎呀,老爷,你就饶了妾身我吧。”刘氏见吴宪还有心思和她调笑,自然知道此事不大,吴宪能够解决。“珍珠,去把煨在灶上的醒酒汤拿来,我亲自服侍老爷。”
刘氏亲自喂了吴宪喝了大半碗醒酒汤,吴宪这才松口,“夫人惹事,少不得为夫我要亲自出马一趟了。”
没多久京城里的人就开始传一则美谈,翰林院编修公孙守与夫人夫妻情深,为了贺夫人生辰特意偷偷修了个园子准备做贺礼,谁想夫人多了心,以为公孙守置了外室,带人去查抄,查抄的结果自然是又是欢喜又是羞,两夫妻解开了误会和和美美地回了家。
吴凤听了这事只是疑惑,她公婆无非是相敬如冰罢了,怎么老了老了竟然有这样风雅的事?
刘氏听说了之后只得暗笑吴宪是个促狭鬼,却不知道那外室与两个孩子如何了,对付王氏的事却得从长计议了,她出神地望着窗外,想起后来吴宪跟她说的话。
“慈母多败儿!你当初嫁进我家时,岳母可曾时时处处提点帮助于你?你难不成就是一帆风顺到现在?你难道要跟着女儿一辈子不成?”
刘氏听了又喜又忧,夫君吴宪竟然对她这些年的辛苦一直看在眼里,只不过不说罢了,忧的是她确实娇养女儿太过了……可是为人母者又哪个会眼睁睁看女儿受欺负却不理采的呢?
这边吴凤的事还没解决,那边吴承祖的院子又出了事,吴承祖的大丫环香枝,竟然在箱子里私藏了男人鞋袜,那鞋袜一看就不是吴承祖的尺寸,倒像是吴承祖的书童的尺寸。
丫环与书童之间私下授受,此事可大可小,更不用说此时正在是在给吴承祖选的紧要关头,香枝自然也在刘氏的考察之列,她本来觉得香枝天真可爱没什么心眼,给吴承祖做自然是不会做出挑拨吴承祖夫妻不和的事,如今竟然有了这样的事……
“这事是谁发现的?”刘氏是什么人啊,自然想到了会不会是有人陷害香枝,香枝是不能要了,可是陷害香枝的人同样也不能要了。
“这事说来也巧,大爷出门要带的荷包不见了一个,平时都是香枝负责收管荷包、鞋袜等物,那一日正好香枝不在家,丫头们情急之下就翻了香枝的柜子,没想到翻出了男人鞋袜。”吴承祖的奶嬷嬷赵嬷嬷说道,她是负责吴承祖院子里的日常管理的。
“香枝怎么说?”
“香枝辩解说那鞋袜是书童洗墨拜托她帮忙做的,洗墨老家是扬州的,在京里没有什么亲人,跟着少爷跑鞋又费,这才求了香枝。”
“洗墨又怎么说?”
“他只是哭着说对不起香枝姑娘,本来以为是小事一桩,谁知道竟然成了大事。”
刘氏叹了一声,丫环和书童都是伺侯少爷的,平时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了些交情也平常,这事若不是凑巧被众人发现,主子们知道了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出了这事……
香枝还是单纯了,至于洗墨……刘氏回忆了一下,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跟着吴承祖也算忠心,罢了,索性错有错招,让他们两个成亲得了,“告诉香枝的老子娘,就说我做主了,把香枝许给洗墨做媳妇,洗墨也不小了,不要再做书童了,跟着香枝的老子在帐房做事吧。”
“是,太太真的是慈善人,香枝这丫头也不知道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
“行了,你不必多说了。”刘氏打断了她的奉承之言,“你也不是外人,我问你,你觉得承祖房里的丫头哪个可担大任?”
这话就是在问谁更适合做了,赵嬷嬷摸了摸手腕子上足有一两重的实心大金镯子,“我素日品着几个丫头,笑眉倒是个稳重的,人也长得清秀,只是年龄比大少爷大一些。”
“大些好,大些稳重……行了,我心里有数了,你下去吧。”刘氏挥挥手让她下去了,“珍珠,你妹子是不是也在大爷院子里?”
“是,我妹妹叫香卉的,在大爷院子里做二等丫环。”
“没事的时候,你跟她打听打听大爷院子里的事。”
“是。”珍珠领命离开了。
珍珠刚走,吴怡就来了,她今儿个让丫头梳了六七个小辫子,辫捎还拴了铃铛和兔毛球,一走哗铃铃直响。
“哎哟,你这是哪个山上下来的啊。”刘氏看见她这样子,笑得不行了。
“我这是彩衣娱亲来了。”实际上是她闲的,发现自己的首饰盒子里有几个金铃铛,想玩玩后现代,实际上夏荷很会打扮她,小辫子虽然梳的多,却很灵动。
“你就玩吧,等出了正月先生和教养嬷嬷来了,我看你怎么玩。”刘氏掐了掐吴怡水嫩嫩的脸。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趁现在赶紧玩。”吴怡笑眯眯地说道。
怡丫头就是喜兴,什么时候都是高高兴兴的样子,未曾开口先带着笑,人多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很少掐尖卖乖,可是看着就是可爱,“你这猴精,说吧,这个时候来彩衣娱亲了,有什么事?”
“正月二十是姐姐生日,我想着她是不能在家里过了,我想着提前给她热闹一下。”
“这事自有我跟你祖母操心,你裹什么乱啊。”
“太太跟老太太操心是太太和老太太的,我操心是我这个妹妹的。”
“说吧,你要出什么妖蛾子?”
“前几日安亲王府送过来一整只的鹿,我想着在后花园里兄弟姐妹们一起烤鹿肉吃。”
“不带我和老太太?”刘氏挑了挑眉。
“……”吴怡不说话了。
“嫌弃我们?”
吴怡开始原地用脚画圈了,“太太和老太太要是来了就更好了。”
“你也不用口是心非了,我知道你是嫌有我们在不得尽兴,好吧,这事我准了,不但我们不去,我还让你父亲把你姐夫也带出去。”
“谢谢太太。”吴怡很规矩地福了一福,慢慢地走出刘氏的屋子,到了院子里才敢大大地笑出声。
“傻丫头。”刘氏摇头,养女儿跟养儿子不一样,儿子要严厉着养,女儿要娇养,女孩子最自由快活的也就这几年,出了嫁要相夫教子,自然不得轻松,可是娇养也不能太过……刘氏想了想,左不过出了正月女先生和教养嬷嬷就到了,吴怡自然就有了管束,正月里这几天,就当成是最后的放纵好了。
过了一会珍珠回来了,香卉说的跟赵嬷嬷说的没有什么太大出入,只是更详细了些,比如大爷已经说了那荷包找不到就不戴了,比如是笑微坚持要搜香枝的柜子的,笑眉还曾经拦过,但没拦住……
笑微跟笑眉都是笑字辈的,但是人长的并不出众,只是一手针线活做得极好……
“琥珀呢?”刘氏叫了自己的贴身大丫头之一琥珀,琥珀今年十六了,家生子出身,老子娘都在乡下庄子替刘氏管着嫁妆庄子,琥珀自从十岁进了刘氏的院子,可以说是在刘氏的眼皮子低下长大的。
人长的漂亮,针线活做的好,最重要的是最知道眉眼高低,到什么时候知道说什么话,刘氏虽然最倚重当初的夏荷,最信任珍珠,对琥珀却也一样是极为喜爱的。
“琥珀在屋子里给太太赶制抹额呢。”珍珠说道,她的声音微有些发颤。
“叫她过来。”
“叫大爷来。
没过一会儿穿了素面葱绿潞绸袄,外面套了小羊皮比甲的琥珀来了,她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鬓边插了朵米粒大小的小珠子串成的极精巧的珠花,刘氏知道这是她自己做的。
“给太太请安。”琥珀福了一福。
“琥珀,你可愿意到大爷的院子里服侍?”刘氏先探问琥珀的口风。
琥珀愣住了,她父亲是太太的陪房,母亲是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头出身,在乡下管着太太的嫁妆庄子,说起来琥珀的弟弟妹妹在家里面过的也跟少爷小姐似的,琥珀进府来完全是为了表达她父母的忠心,另一个就是希望她有平步青云的一天。
琥珀为人却低调,没事喜欢在自己的房里做针线,在她看来能当姨娘固然不错,当不上姨娘,到了年龄无论是太太做主还是自家老子娘做主,她都能嫁得不差,对做姨娘的事并不如其他人那么迫切,可是如今刘氏这一提——真的跟走在半路上忽然被金元宝砸到了一样,有点晕。
是伺候大爷,不是伺侯老爷……大爷还没有呢,不像老爷已经有过四、五位姨娘了……再说大爷也年轻啊,大爷长得还好,对人也和气,也从不调戏丫头们……
“琥珀,你可是乐傻了,快回太太的话。”珍珠推了琥珀一把。
“奴婢愿意听从太太吩咐。”琥珀赶紧跪下给刘氏磕头。
没过一会儿吴承祖来了,吴承祖的脑子到现在还不怎么清醒呢,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找个荷包而已,就出了香枝给洗墨做的鞋袜被翻出来的事,香枝也哭着被赵嬷嬷给带走了,洗墨也不在他身边伺侯了。
听说刘氏要找他,他立刻过来了。
“太太,香枝给洗墨做鞋袜是我吩咐的,我只是事太多给忘了。”吴承祖进屋就赶紧替香枝解释。
“是吗?”刘氏笑吟吟地看着他,“你倒是会做红媒,我已经跟香枝的老子娘说了,把香枝许给洗墨了,在家里备嫁,洗墨也让我调到了帐房,让他跟着他老丈人学算帐。”
香枝要嫁洗墨?吴承祖脑子里嗡了一声,心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挖走了,空落落的,心里面不知道什么感觉,喉头里涌上了来一股水,又酸又苦的……
刘氏看着吴承祖的表情,觉得自己没让香枝继续在他房里,而是把香枝许给了洗墨,没准是件正确的决定。
“琥珀,过来给大爷见礼。”刘氏说道,吴承祖呆愣愣地看着琥珀,琥珀他自然是认识的,是母亲房里针线上的第一人。
“奴婢给大爷请安。”琥珀盈盈下拜,脸上忽地飞红了。
“琥珀姐姐快快请起。”吴承祖这才反应过来,琥珀是在拜什么。
“从今儿起琥珀就在你房里伺候了,香枝走了,笑微我另有安排,你屋里的针钱就由她管了。”
不管香枝的事吴承祖的房里谁参与了,参与的程度有多深,刘氏暗中怀疑的笑眉是不是主谋,刘氏都打定主意了,吴承祖的不能从吴承祖的院子里出了。
香枝这事谁做的谁也不会认,那就索性釜底抽薪好了,谁也别想当!谁也别想耍心眼摆布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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