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如宅

洪氏听了儿子这话，也就细细想了一想，方道：“听你这样一说，的确这做人要低调行事！不然，以后你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了，皇上问究起来，你也是没面子！哎！这常言说的好，登高必跌重！这人前有多少风光，这人后就要受多少磨难！好了，虽然我觉得放着那样好看那的屋子不住心里觉得可惜，但与这件事上，娘也就不再逼你了！”青城不想娘听了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里又是意外，又觉得高兴。青城就道：“娘啊，那以后这样的话，你可就不能同我说了！不然，我听了，心里可是要不高兴了！”洪氏听了，也就对着青城说道：“行啦，我懂！反正，你不去住，与娘也没什么打紧的！反正娘还是一样威武的侯爷老夫人！”洪氏被儿子这样一忽悠，心里反而高兴起来了。看着娘欢喜出去的身影，青城眼睛一热，便又对娘说道：“娘呀，其实咱们住在柳府有什么不好的呢？您非要搬出去？这柳府多热闹多喜庆，真正住在那清冷的侯爷府，你可是要受罪呢！”不想，洪氏听了这话，想也不想，就没头没脑地对着儿子说道：“这话叫我怎么说？其实，我倒是觉得还是住在那侯爷府里的好！如今住在这府里，我只担心这夜长梦多的——”
青城听了这话，也就蹙着眉头问：“夜长梦多的，到底有什么？”
洪氏听了，心里一惊，因觉自己失言了，赶紧就对着儿子说道：“夜长梦多的，只是觉着口渴呀！这在家里，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想要喝口水，只管叫上一声，也就会有丫头递了过来。可这若是住在那侯爷府呢，保不定没有像家里这样自在！那些使唤的丫头，虽然是丫头，但到底也是皇上赐来的人。你这真要使唤了，可他们若是皇上派过来的监视你的人，那可怎么办？所以，一想到这里头，我便觉得还是住在家里的好！”洪氏一时又这样解释起来了。青城听了，也就对洪氏叹道：“娘呀，我不过这样一问，真正你就这样和我说了许多！皇上信任我，哪里又会这样做呢？算了，我不和你说了。”青城说完了，拔腿也就出了去。
洪氏看着儿子的背影，也就按着胸口想了想，这还没进屋子，就见一个小丫头过来了，见了洪氏，张口就道：“姨奶奶，这是亲家夫人给您的信。”那小丫头说着，也就将放在怀里的信取了出来递给了洪氏。洪氏听了，也就迟疑地接过。这果然是田氏写给她的信么？洪氏心里半信半疑的，见这小丫头看着也是面生，想了一想，因就好言好语地问这小丫头道：“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有这信的？”
这小丫头原是个伶俐之人，听了洪氏这番话，也就胸有成竹地笑着说道：“姨奶奶，我是在府里账房当差的。送信这件事儿是老管家嘱咐了我，叫我送过来的，不为别的，只是因他忙不过来，见我在那里玩，这才将我叫了来的。”洪氏听了，便又问小丫头：“是么？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如今我只瞧你有点面生！”小丫头听了，像是想好了似的，赶紧就道：“姨奶奶，我刚入府里不久，如今也才不过一个月！姨奶奶不大出去账房，自然见我面生！”洪氏听了，也就不动声色地问：“你这丫头，果然说话也伶俐。难怪管家看中了你，将你买了来。只是你这话，其实也是说不通。既然我不问得你，为何你却又认得我？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小丫头听了，也就淡淡说道：“姨奶奶不认得我，但我却是认识姨奶奶。姨奶奶是主子，这既然是做主子的，自然会常去园子里走动。有时，没事的时候，我也常来园子里玩耍。惊人提醒，却是记住了姨奶奶的样子。”
洪氏听到这里，也就放松了对这小丫头的警惕。她对小丫头说道：“那么，我知道了！我知道，这在账房里伺候的丫头，即使是做粗活的，也都是识字会算账的！你这说话的样子，我见了心里倒是有几分喜欢呢！不如，我去和老管家说说，将你调了我屋子里伺候，当我的大丫鬟，你看如何？”洪氏本以为，这小丫头听了，一定极喜欢，听了一定会啄鸡米一般地连连答应的。岂料，这小丫头听了洪氏这样说，还是淡淡笑道：“谢谢姨奶奶对我的提携。但我到底还是喜欢在那账房伺候。”
洪氏见这小丫头这样不知趣，心里便就有几分不高兴了，因就对这小丫头说道：“怎么？你这丫头，真正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道，我这是抬举你！真正，在我这沁碧馆，想做身边的大丫头的人，可是大有人在呢！”这小丫头听了洪氏的话，心里并不惧，想了一想，只是对着洪氏说道：“感激姨奶奶厚爱，但我真的只喜欢在那账房，不管这府里还有多好的去处，我也是不羡慕的！”洪氏见这小丫头虽然伶俐，但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也就问她：“你说这样的话，我倒是奇了！你倒是和我说说，真正那账房里到底都有什么好东西，迷了你的眼睛，让你看不见别的什么好地方！莫非，是那账房里存的白花花的银子迷了你的眼睛？可那库房里的银子再多，横竖也和你没干系！兴许，你在那账房里，可还没见过一两银子呢！你才小小年纪，见了多少人事，你就能说起这样的话来！”
这小丫头听了，也就对着洪氏慢条斯理地说道：“姨奶奶，您说这些话，其实都在理儿。但我这样小的年纪，哪里就想到这些了？我愿意留在账房，只是因为那是我柳家的第一个地方。我只是喜欢那里，喜欢那里的味儿，别的什么好的，我也就不想了。到底，这人要知足。”
洪氏一听，心里更是奇了。“味儿？究竟那账房里都有什么味儿？”
这小丫头听了，就笑嘻嘻地说道：“就是账房里的书香味！”
“账房里哪来的什么书香味？”洪氏听了，只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小丫头就告诉洪氏：“姨奶奶，那账房里摆放的一摞一摞的，可不都是账本么？既然是账本，也都是纸做的！这既然是纸，自然翻上去就有书香味了！”这小丫头干的杂事，是打扫那账房书架上的账本。
洪氏听了，也就笑了起来，因对这小丫头道：“嗯。你既然喜欢账房，那就还在那里呆着吧！你这话说的也是不错，这人呀，图的就是一个知足！”洪氏又给了这小丫头一点钱，当作她过来送信的跑腿费。待着小丫头走了后，洪氏进了屋子，便将田氏的信拆开了看起来。洪氏只看了几行，就品出了田氏的意思。田氏在信中告诉她，说她近日找了一个极为可靠的大夫，最会给人调理身子的，到底秋漪丢了孩子也快一个月了，想秋漪失了孩子心里肯定也难过，虽然当着秋漪的面儿，这些话她不会说，但到底心里还是关心她的。这不，她费了好大的劲儿可是给秋漪寻了海陵城里一个最会调理身子的女大夫过来，田氏在心信里问洪氏，到底这个女大夫什么时候能登柳家的门？洪氏看了田氏的信，心里只觉得奇怪，这有什么紧要的话，难道不能来柳府一趟，当着他的面儿对她说么？即便是忙不能来，托人捎个话儿给春琴，岂不也是一样么？这紧巴巴的，却还给她写起信来！因此，洪氏的心里倒不禁有些怀疑起来了。其实，洪氏手里得的信果然就是田氏写的。田氏是不想再来柳府了，因那一趟拉着夏安来了，对着秋漪说了那些没脸子的话，田氏觉得挠心，真的是不想来了。
不过，尽管为了春琴，田氏愿意对秋漪折腰，但田氏也因此心里更恨秋漪了。现在春琴如果能逃过那关，顺利生下孩子的话，她的日子也不是那样地安稳。因为以后秋漪怀孕了，因她是正妻，还是能将春琴给挤开了。只有秋漪这一辈子也不能怀孕了，与春去那里才有戏，才有希望。上回春琴回家，对了自己也是说过洪氏的心思的。只是，洪氏这些时日，也不知忙了什么，只是不曾去说动秋漪。洪氏既不主动，那她不如纠主动。洪氏将信放在桌子上，她懂田氏的心思。这秋漪自然还是要对付的，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秋漪有墨染当作珍宝一般地宠爱，且她身边还有一个含珠，青城和瑞安只是将秋漪护得死死的，还有一个柳氏，如今在府里也是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因有这些个原因，所以洪氏才将步子放得慢了一些。究其原因，其实还有别的。如今墨染也是今非昔比，他是时代重臣杨家的后人，又是堂堂的国公爷，秋漪水涨船高，也是堂堂的国公夫人，这要对秋漪行事，可是比不得从前，可是要一次下准了。若是事情没办好，反而惹出了麻烦，那果然就不好了。洪氏不是不想对秋漪下手，她只想等待最好的时机。不过，收到田氏的信，洪氏便知道一味等待也是不行。这没有机会，不如就创造机会。红色不动声色地将信藏好了，想了一想，也就整理了一下心情，出了沁碧馆，又去了落雪轩。还没到落雪轩，这半路之上，洪氏不偏不倚，就遇见了墨染。见了他，洪氏自然要迎上前去，笑着说道：“墨染，今日你总算在家里！算来，我可是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