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之患

那斑驳的树影间，灰暗的路面上，总好像多了一条人影，忽隐忽现，捉摸不定。杨珂的一只手已经在不觉中抚住胸口，她的心里在不停地跳。她最近加班，每晚都是如此，一到这边下了计程车，就仿佛有个甩不掉的尾巴。有几次，她索性鼓足勇气，停下脚步，转过身，屏住呼吸朝那片昏黑的小区域望去，可只见清风吹动树枝摆动着的样子，丝毫不见别的，楼前树后她都瞧过了，一片静悄悄的。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感觉在于她的心境。杨珂最近总是摆脱不了王涿的纠缠，那是一个深爱上她的小伙子，他们一起读了高中，又读了大学，可是杨珂始终觉得王涿并不是她在等的那个人。
白天出去办公事的时候，杨珂能发现王涿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那只是一种爱慕与欣赏，没有任何躲藏与遮掩。可是到了晚上，杨珂并不能确定在身后远望着她的人是谁，也许那不是王涿。公司有什么机密文件放在自己手中吗？自己这一身时装这么容易惹人欣赏吗？杨珂越是琢磨心里越是乱。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住宅区，这边还有更警，没什么好怕的。杨珂长出了一口气，把挎包拎在手里，她左右瞧着，甚至对每天相同的景致心中生疑。等这个月底房租到期就换住其他地方，她合计着。
忽然间，水池边的草丛里发出一阵嗖嗖的声响，杨珂那颗敏感的心像被刺了下一样，她赶紧后退几步，双手抓紧挎包，像是要找一个依赖似的。那边物业的房子一直亮着灯，她侧着身，下意识地向那边移了几步，这时一点声音都能拨动她的心弦，可情境偏偏要捉弄她，草丛边又发出一阵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杨珂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只猫在喵喵地叫，她终于松了口气，细细地喘着，边用手来回抚着胸口。
绕过水池，又躲过几棵高高的杨树，杨珂终于走进楼门，眼前出现了走廊里明晃晃的灯光，她已经浑身瘫软，就剩几天到月底了，每天都这么难熬，她还是应该赶紧想个办法。
第二天，杨珂从单位请了一天的假，她去找一个人，叫任小玲，她是借一个朋友找到这个女孩子的联系方式的，她听朋友说，这个女孩子虽然年龄不大，但是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方式很特别，能迅速、准确地发现很多问题的实质。
任小玲在自己的家中接待了来访的客人，听了客人的叙述，任小玲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你确信晚上有人躲在住宅区那边，而且是针对你吗？
我总有这样的感觉，应该是真的，虽然我一直没有看清那个人影，晚上那里实在是太暗了。
你平时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个问题我仔细想过，还真是没有。
那你了解什么秘密，或者在你那里有什么重要物品吗？
这……杨珂略加思索，我不如直说了吧，我在郊区的家里有一件晶莹的玉器，像一个古董的样子。
哦？一定有渊源吧？
我们家祖上在清朝时和一个传教士有些瓜葛，最后留下了一个瓶子，就是那件玉器。
传教士？清朝后期的传教士很多都扮演着文化侵略者的角色，在传教士的观点里，是支持列强对中国的侵略的，作为沆瀣一气的见证，那时的很多不平等条约里都明文规定传教士在中国的利益要得到足够的保证，因为在当时像义和拳这样的运动是反对一切和洋字沾边的东西的。那么作为一个传教士，搜刮了一件玉器，这不足为怪。
我之所以能联想到这个瓶子，是因为我还经历了另一件事情，就是我在家的附近曾经遇到过一个鬼面人--
鬼面人？
是的，他的脸像真的一样，青面獠牙。那次我休假回家，正坐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小亭里小憩，一阵凉风吹来，我正觉得惬意，还欣赏着眼前的花草。可是当我慢慢扭过头，却发现一副鬼面正慢慢靠近我的脸庞，我一下从石椅上窜起来，扭头瞧了一眼，那是一个鬼面人，有身体，有四肢，能发出类似人的声音。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一边呼救一边向后退，鬼面人就一直追过来，像要抓住我似的。很不巧，我跑的方向与回家的路相反，我情急之下问了一句，‘你想做什么？’他竟答道，‘要你家里的花瓶！’我就答应他一定拿给他，要他放过我……
那后来怎么样了？任小玲很认真地问道。
后来……我跑上了马路，实在跑不动了，路上的人很少，而且看见鬼面人都是四处乱跑，我又跑了一段，终于遇到了几位农民工，是他们救了我，赶走了鬼面人。
听你的描述，这件事是发生在白天吗？
是的。杨珂点了下头。
竟然是这样！任小玲的神情显得有些惊讶。
你能不能从声音听出，鬼面人像你认识的哪个人？
听不出，这个问题后来我想过了，虽然每当想起那情景，我都浑身发颤。
那么你觉得，如今晚上守在你住处附近的，仍然是那个鬼面人吗？任小玲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我想……应该不是的，是行事习惯不一样，鬼面人的行事是以恐吓为主，而这一次的人似乎显得太有耐心了，而我还不能确定他的意图。
还有一点，从那一次之后，鬼面人还有出现过吗？
这个……没有，或者说我没有看到过。
是这样……任小玲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作为调查线索的第一步，任小玲去了杨珂的住所，那里正处于拐角的一边，似乎到了这边，行人就变得稀疏了。柏油路是一个小上坡，路旁的杨树高大挺拔，像两排遮阳伞，如果换成夜里，这里是会形成灰暗，甚至阴森的气氛。任小玲站在住宅区的院门外，回头望着，秋风下树影摇动，没有任何建筑的路边，是仿佛藏着个人似的，越是担心越是紧张，恐惧在想象中已然存在，然而这是否只是一种幻象呢？任小玲静静地思索着，缓缓地踱着步，走入住宅区，里面更显得僻静，水池里哗哗的流水声，似也形成一种旋律，除此之外，有一点声响也能刺动人的神经似的。与其说背后多了一双眼睛，不如说这环境本身让人变得敏感，生畏。想到这里，任小玲转身走出住宅区，走过拐角，叫了一辆计程车。
利用杨珂留下的联系方式，任小玲联系到了杨珂的疯狂追求者王涿，他们在路边的一个小亭里见面。王涿的形象是质朴无华，着装很实际，谦虚严谨也体现在他的一言一行当中。
其实，我觉得，你对自己爱慕的人不放弃追求的精神，在某种角度上讲，是值得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