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官

“当真说起来，这是你大婚以后我第一次见到你。上次场面那么乱，各自惊吓，也没来得及与你说些体己话儿。”
皇后牵了玲珑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如今玲珑已是一品王妃之尊，再也不用顾及宫人身份，只须守着君臣之礼，便很说得过去。
要说皇后最关心的，自然是玲珑过得好不好。
皇后道：“老王头那事儿，虽未对外声张，皇上与我倒也知道了个大概。”她只说老王头，却未说肖珏，可见，此事从上到下，是有了定论的。
“皇上说，只知他早已下葬，却未想突然又在宫中出现，之前种种，不免猜了个大概。又如此仇恨地对你，心中怨忿，非一般正常人可比。如今想来，好多在临川王身上发生的恶事，也都是他的手笔了。”
玲珑深叹一回，一个死而复生的人躲藏于深宫之中，总能让人猜个十之**，面对皇后的猜测，玲珑点了点头：“姐姐猜得没错，这么多年，王爷一直背负着杀妻的罪名，正是因为不忍心揭发大哥。”
听玲珑语气中颇是维护，皇后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笑道：“总算这桩婚事没有办错，姐姐也就心安了。想你新婚那几日，我与贵姬在宫内每每提及你，都心急如焚，就怕你受了委屈。后来出了事，我们瞧着临川王那将你视若性命的紧张模样，虽担心你的安危，却也觉得他对你果然真心。还好还好，若真的将你交到一个恶魔手里，姐姐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终究我们玲珑还是个有福份的人。”
听到皇后提及临川王的紧张，这段却是玲珑并未亲见、并不知晓的故事。玲珑脸一红，问道：“只听说王爷违了宫规，后来我也说过他了，再怎么紧急，也不能冒这么大风险。”
皇后一听，看来不仅过得不错，地位还颇高，笑道：“居然还敢教训夫君，看来临川王私下里也不似往常那样倨傲嘛。”
“指望我服侍，倨傲过头了，我甩手不干！”
这话里话外，虽没明说，皇后也算听得安慰了：“世人皆道临川王妃不好当，终究是你有法子，将他治得服服帖帖。”
玲珑却缓缓摇头，正色道：“姐姐，玲珑却并不治他。他是我夫君，我敬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报答他。一切的好，皆在于他心里有我。玲珑是幸运的，无比幸运。因为我对这桩婚姻没有半点期待，突然能从夫妻间看出情感来，实属意料之外的惊喜。”
此话教皇后万分感慨。女人一切的好，都是虚无，若对方心里没你，你便是好成天上的仙女，也无法劳动他仰望一下。玲珑说得何其在理，幸福往往并不靠手腕，而靠性情与幸运，以及放低的期望。
“我常常觉得你远比自己的年龄练达。通常女人们，不是麻木地顺从命运，便是不切实际地幻想婚姻，玲珑，你会比大多数人更幸福，因为你又乐观，又现实，真是好极了。”皇后欣慰地抚着她头发，像看一个出嫁回门的女儿。
“你们好不好？我在府里只顾着王爷，都没能前来问候，也不知这么多日以来，您与贵姬可好？”
“我倒是还好，不会有人来将我怎样。不过贵姬……”皇后一黯。
“怎么了？”玲珑心中一紧，她担心莫瑶似乎已成了习惯，即便离得远远的，一时想不起，也会在某一时刻，突然为她惊惶。
皇后朝屋外扬了扬头，好像有目标的样子道：“还不是锦画堂那位，撺掇着皇上出了多少主意。近日更是放出风声，说皇上要封她当贵妃。贵姬再不争，心里终究也不畅快。”
玲珑心里最是理解不过，在这后宫，没有人真正心静如水。莫瑶或许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达到过，可是当她到了那样高高在上的位置，任何一个小小的变动，都有可能对自己的命运产生巨大的影响。尤其是有了二皇子之后，她若再不争不抢，结局便只有任人宰割。
“那皇上的意思呢？淑仪说一万句，也只是传言，皇上的一句，才是圣旨。”玲珑存着侥幸。
“我又何尝不知，故此旁敲侧击地问过皇上的意思。皇上却说，虽淑仪入宫时间不长，人也年轻，可皇长子的母亲，三夫人之尊，亦完全当得。我一听这话，便知此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只是那皇长子身子实在太弱，如今后宫皇子又有四位之多，皇上虽迷恋淑仪，倒也并未完全糊涂，亦在犹豫之中。”
玲珑听了这些，想起历史上那么多夺嫡之争，失败者无不下场极其悲惨，皇子悲惨，母妃也跟着一起悲惨，便是连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亡都会成为奢望。没有子嗣的时候，人人都盼望子嗣，有了子嗣，处境却有可能更加危险。相比较，倒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三皇子与四皇子更安全。
多么让人不寒而栗，入了宫，果然是一条不归路。
“回头我再去福熙宫走走，看望贵姬娘娘，倒是真的想她了。”玲珑道。
皇后却摇头：“不妥，如今你已不是以前的身份。哪有王妃看望嫔妃的道理，如今该是她来拜见你了。你若想见她，我这就叫人去请她前来昭阳宫。”
玲珑心中不自在，虽知此言有理，终究不习惯这样的变化。或许时间久了，一切都会好些吧。
昭阳宫的宫人，领了命退下，前往福熙宫通知淳贵姬去了。
玲珑道：“皇后姐姐，我还有一事，倒也有些疑惑。可这是前朝之事，按理又不该由我们这些内闱之人议论……”
“何事？”
玲珑便压低声音，将卫府卿的异动简单地说于皇后。皇后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震惊地望着玲珑道：“此事非同小可。玲珑，我要见临川王！”
正说着，门口进来一宫人，神色慌张。
“咦，贵姬来得这么快？”皇后诧异道。却听那宫人一进殿便跪伏在地：“皇后娘娘，皇上晕过去了！”皇后一下子从宝座上站起，杏眼圆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