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官

玲珑摇摇头：“不，就在这里吧。即便要告辞，也可以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地告辞。我也要像您那样，不回避，不闪躲。敢于如同对待寻常人那样直面，才是真正的放下。”
“是，我们都要面对现实。我如今是个有勇气的人，你一定也是。”皇后温柔地笑，眼见着肖珞便从殿门外跨了进来。
肖珞没有想到玲珑也在昭阳宫，微微一愣。却见玲珑坦然地朝他行了个礼：“见过信王。”
肖珞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又在皇后跟前，不敢造次，终于什么都没说出口。
玲珑也不以为意，淡淡地又与皇后如常说了几句，最后道：“卑职约了木材商人补些单子，时辰快到了，卑职得回去了。”
“好，明日还是老时间，没有雪团，就比试扔石子儿。”皇后异常放松，亦不回避肖珞，笑着对玲珑进行邀约。
“卑职遵命，一定按时前来。”
见玲珑口口声声皆称“卑职”，肖珞心想：此二人明明是亲姐妹，偏偏在人前不得相认，哪怕自己是知情人，也要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来。倒不是怕自己传出去，而是怕习惯了，在别人面前也露出马脚来，徒生祸事。
回到珍宝局不多久，木材商人便来了。玲珑请了吴总管前来，又恭敬地请他看过，只待吴总管首肯了，方才敢于木材商人定下单子。
吴总管见她在人前给足了自己面子，有些话便按下不提。一直到木材商人被蒋妈妈领了出去，见四下无人，方才低声道：“这几日你可出宫去？”
“等会儿便打算出宫呢。去年，胭脂坊派去西域的采买带回来一些养发膏，皇后用了效果很好，剩下的几盒便给了萱承徽她们几个。今年天气暖得早，西域已经通路了，养发膏又带了一批回来，我去取。顺便看看他们从西域带回来的一些新货。若值得看第二眼，下次便请吴总管一起去。”
“好，这些小事你看着办就可以。”吴总管眼里，这些具体的事务就是小事，尤其是珍宝局的事务，他果然是不怎么插手的，大体上把握个方向，这便是当领导的架势。
玲珑正要道谢，又见吴总管皱着眉道：“你若见到霍夫人，可要替我打个招呼。上次托她打了几件衣裳的小样过来，原本等着贵姬娘娘恩准了，便发下去照样裁制。可这月换了人……你也知道的……”
当然知道，换了新上任的荣淑仪。新官上任三把火，荣淑仪第一把火扣了胭脂坊的账款，第二把火便是不由分说，给仪服局安排了一间衣裳店。
不用说，玲珑也明白了。就是这单生意黄了，十之七八，是让荣淑仪安排的那间衣裳间接了单。
“我一定给霍夫人转告。不过吴总管也别放心上，做生意，哪有打包票的道理，总有竞争的。”
话虽如此说，吴总管还是有些歉疚的。他是皇后一手提拔出来的人，而玲珑是皇后的心腹，再者，霍夫人可是出手很大方的……当然，说到底，霍夫人的货，那是既快又好，从不拖延，质量上绝不打折扣，绝对的信誉商家。
吴总管可是个公事公办的人。
好在，芸娘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心胸也宽大。一听此事，反应与玲珑一模一样，笑道：“快跟吴总管说，做生意哪有打包票的道理，总有竞争的。”
一句话就把玲珑逗笑了：“嫂子，我也正是这么跟吴总管说的呢。不过，还有个事，我倒是不好意思开口，便是我珍宝局上次那账……”
芸娘叹口气：“方才听你说到仪服局安排了衣裳店，我便猜到这一层。既然上头换了人管理，总是要闹点儿新玩意。慢点就慢点吧，横竖不会坑了我的。皇家的生意，还是比民间要牢靠得多。只是以后要费事些罢了。”
“嗯，嫂子能这样想就好。只是往后手续要繁琐些了，不会赖你的账。”玲珑见芸娘如此识大体，心中也颇感安慰。
芸娘想了想，从手上褪下一串金丝香木嵌蝉玉珠：“这是西洋寺庙中供奉过的珠子，颗颗价值连城，这也是才到我手上的，我还没焐热呢。你看，带进宫送给那位荣淑仪作个见面礼，该不会寒酸了吧。”
那串珠子看起来并不起眼，古朴而深邃，须得识货之人，方能注意到，那微小的珠子上，蝉翼竟雕出极细的镂空来，这不是大齐的工艺可以做到的。
可玲珑没有拿，她正色道：“嫂子，荣淑仪此人，深不可测，且又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不是不能给见面礼，而是不能给太贵重的见面礼，万一她设着一个圈套，等着我们往里面钻，那你这串珠子，可就是极好的证据了。”
这话听得芸娘出了一身冷汗：“既如此，回头便拿几样书房的上好文具给她，既有心意，也不掉价，更不昂贵。这样总可以了吧。”
“让嫂子费心了。”玲珑颇有歉意。
“嫂子也是跟你说句贴心话儿，宫里仪服局或珍宝局这生意，做成固然好，做不成也无妨。单是我万福旗下的几家客栈酒楼，在京城也够瞧了。之所以做这个胭脂坊，无非是做了男人的生意之后，想再带动点儿女人的物事罢了。对了，还有上次皇上赐的皇商号，那两个店铺，我爹也是托我照看了……”
玲珑明白芸娘的意思，钱是赚得完的，当然有的赚她也是很乐意的，真要很艰难她也不强求，反正现在她手里的钱够了，花不完。就是这样，几层意思都在里面了。
女伙计送了一套包装好的文具过来，一看便是方才芸娘说的，为荣淑仪准备的。又听芸娘道：“这墨是拿的眉山墨吧？”
“正是，霍夫人您关照过的，小的当然会留心回避着。”女伙计果然办事机灵能干。“这事一点不能错，弄错了，你们搞不好都丢了性命。”芸娘正色地警告可这警告在其他人耳里听着，却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