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血,天际极西处,黢黑连绵的山仿佛昏然入睡的巨兽,无知无情的任由西风中传来的厮杀声回荡在半空。负手立于山巅的司徒逸,半张脸正映在夕照中,透出惊心的血红,一双琥珀般的眸子熠熠流辉,眺望着极远处的血腥。一袭狐氅,遮住了他身上旦夜不去的银甲。领口处所镶的墨狐风毛,轻柔的扑在他颀长的脖颈上。漆黑油亮根根分明的狐毛,仿佛正在战祸中颤栗的芥民,无辜的在西风中颤抖,忽闪的节奏,恰恰呼应着他高隆的眉峰处不时的跳动。
关外,乌达大军多日攻关不下,士气渐疲,关内,精锐兵力已全数奉旨出关迎战,备防空虚。左翼处的长平亲王虽有勤王之名,却吝惜好不容易握到手中的原戍北军兵力,助战亦是虚有其名。三方胶着之际,司徒逸则在静等,等他所谓的时机。
忽然,听得阵阵马蹄声自远处迫上前来,只见一骑骏马,四蹄下飞溅着残雪细末,流星般坠到司徒逸身后停下。马上,一个英挺的军士飞身下来,迎向司徒逸躬身半跪行礼道:“禀将军,第四道逼战圣旨确已出了春明门,正兼程奔关城而来。”
司徒逸听罢,僵直的肩背微微缓和,短短吁了口气,转身道:“是何人奉旨来宣?行到何处可都查得清楚?”
兵士又一躬身,利落答道:“奉旨而来得宣旨使是乾宁殿内侍,禁军中尉余向恩。宣旨使一行已到了四十里外,今日定能入关宣旨。”
司徒逸听罢,冷峻的唇角忽然一斜,肃然的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下令,捉住那余向恩带到关城。左军即刻起兵,趁夜突袭乌达粮草营,右军午时起兵,取关城守将代之。中军随我前去,日出前与屯兵河岸得戍北军汇合。”
那兵士躬身拱手,退出一步应道:“得令!”言毕,飞身上马,皮鞭脆响,人马已扬长远去。
司徒逸看着雪雾中越变越小的传讯兵,左手捏紧皮鞭,右手食指微弯,放到口中,打出长长一声胡哨。哨声未落,就听踏雁那稳健中隐约带着振奋的马蹄声,笃笃的迎上前来。沉寂了年余,踏雁血液中流淌的征伐之心亦已沸腾。
山坳处,一片阔地上,几棵枯黄的草尖,探出寸余厚的积雪,挣扎着立在林立的兵甲阵列之中。月色极莹白,从苍穹深处缓缓泻下,交杂着地上的雪色凉白,映在明晃晃的铠甲上,愈发显的静静林立的两千余兵士,仿佛铁铸石雕般,静默而冷硬。
两千余人,兵分三路,每路只有七八百余。纵然他们是精锐之中的精锐,面临的依然是一场前途未卜的硬战。
不远处的小山包上,踏雁缓缓上前。司徒逸双手握着缰绳,稳稳端坐马背上,一身银亮的铠甲,天衣般嵌在他身上。清冷的月色,斜撒在他的脸旁,清晰而冷峻的轮廓里,透出淡淡的清冷。居高临下的肃然眼神,仿佛是自云端俯瞰而下。一人一马,司徒逸卓立阵前,仿佛蛟龙逆鳞,缭绕周身的森森杀气,令人望而生畏。
两千余人阵列里,静谧的没有一丝声音。远远立在后方的覃楠兮,几乎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那声音急促而惊惶,充满着担忧和牵挂。心,早已冲到了喉头,随时准备着随那远处的高俊身影而去。
紧攥着衣裙的掌心,潮湿冰冷。苍白颤抖的薄唇,几乎快要收敛不住满心的千言万语。是真的不想他去,哪怕明明是她要他涉足其中,明明知道他非去不可,明明知道他对阵之中并无敌手,她仍然不愿他去。
此时此刻,看着远处一身铠甲的他,她宁可他只是一个寻常的牧人,抑或是个庸碌的农夫,也不愿他像眼前一般,高高在上,卓然玉立,却是要身先士卒。要率领这些石雕一样冷硬的兵士去杀伐征战。
阿素夫曾说,他满身都是伤痕,那定然是许多年以来,大大小小的征战遗留的记忆。虽然那些伤痕,是司徒逸作为骁将的勋章,可却变成了覃楠兮心尖上的针痕。当初只是听说,就已痛的又深又细。无法想象,此去,他若又添新伤,她若亲眼目睹,那痛会如何。
本能的闭起眼睛,想拒绝他要出征的事实。身后缓慢沉稳的脚步却将她拉回现实。
“无需太担心,牧云心有成竹。他等了这么久,是不会置自己于危险中的。”柳七缓缓靠上来,望向远处的目光缓缓收回,落定在覃楠兮愁锁的眉心。
柳七身边的阿萝,远远对着覃楠兮行了个礼,便匆忙起身,紧紧追随在他身边。她一如既往的沉默乖顺,仿佛一只安静的影子。只有在那一双水晶般的大眼睛里,交替流转的心疼、敬慕、爱恋的目光,时不时落向柳七的一瞬,才能看出,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儿。
覃楠兮欠身回了一礼,起身低道:“纵他再是心中有数,可飞矢无眼,阵前瞬息万变,这些年,他不也还是留下了满身的伤痕吗?”
柳七听罢,惨白的面具在月下隐约一颤,落向覃楠兮的目光也迅速别开,再开腔时,声音中只透着无尽的寒凉:“小姐还是不要站在这里的好。牧云出征在即,若见了小姐,分了心,阵前再有丝毫的错漏,反而悖离小姐的心愿。牧云有令,由在下护送小姐到关城。还是请小姐尽快下去,随阿萝拾掇拾掇吧。”
话音甫落,就见柳七已转身离开。他一瘸一拐的远去,带着逃离般的匆忙神色。细瘦孤独的一袭背影,分外凄凉。阿萝心疼的望着他,急急迈开细碎的小步,悄然追到他的身边。
覃楠兮明白他说的不假,只得挪动脚步,想要离开脚下的小山坡。目光却仍不由的留恋向远处的军阵。
远处的军阵动了起来,人衔枚,马裹蹄。两千人的战靴,纵再谨慎,轻微的脚步声,还是踏碎了积雪的沉默,也踏碎了覃楠兮勉强支撑的心。
眼泪簌簌落了下来,不敢看他离开的背影。覃楠兮捂住哽咽出声的口鼻,一路疾跑着下了小山坡。她以为,心中装着天下大义和父亲的嘱托,足以支撑她面对离别。可是这一刻,她明白,她错了,离别就是离别,那痛,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轻减一分。
颓然的靠在一颗枯老的沙柳树上,紧紧闭着眼睛,她等待着山坡那一头细微的行军声慢慢远去,慢慢碾过她的心头。
忽然,裹满草料气息的粗重呼吸逼到了身前。那清晰而熟悉的哧哧响鼻声,仿佛是一阵得意而满足的笑声。
不可置信的张开眼睛,毫无意外的看到他就在眼前。高高坐在马上,温柔留恋的俯凝着她,唇角的笑温暖而满足。
覃楠兮来不及开口,就又被他一把捞到马背上。
乖乖的窝在他怀里,脸儿贴在他心口,却被冰冷的铠甲隔开了他清晰的心跳声。顺颊而下的泪,淌到他的银甲上,成了一道流光,缓缓坠下。抛开所有的矜持,她环紧了臂弯,紧紧搂住了他,不停的哽咽,低泣声里,却是命令般的强:“你不能再受伤!”
司徒逸轻搂着她,下巴轻柔的抚着她额上的碎发,笑着答应:“遵命,我一定好好把楠兮的逸哥哥带回来给楠兮。如若违命,任凭楠兮军法处置!”
覃楠兮被他逗乐,挂着泪珠,抬起头凝住他,忽然踮脚仰头,冰冷的唇,如蜻蜓点水,轻轻印在了他的面颊上。
司徒逸微微一怔,随即顺势收紧臂弯,低下头,吻住了她满是咸泪的唇,含含混混的恳求着:“楠兮,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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