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柳还在积极查着郝家的事时, 就已经有人来给他们家报喜了。
来的是冬儿姐,她仍旧是后背背了个奶娃娃,在中午按指印的时候, 对桌子里面的人说道:“你家三哥真是好福气啊, 人家美兰长的好又对你三哥痴情, 瞧瞧, 今个听说, 她去了小学堂当了任课的老师, 一天轻轻松松就有十个工分, 比得上我们辛苦一日还多。”
“郝美兰去了小学堂?”莫柳倒是真的吃惊,不过也却是如冬儿姐说的,这可是一个极好的差事,可同时在他们大队里, 也是要求最高的一个。
如果没有真本事,哪怕就是硬塞关系,都不一定能塞个人进去。
毕竟,家家户户都是将未来的希望放在了自家的孩子身上, 谁都不希望心中没有点墨水的老师去教导他们的孩子。
所以,要求极为的严格, 不但要自身的文凭高,除此之外,还得在校的老师都认同, 才能上报上去, 当个任职的老师。
可同时, 何尝不是代表着郝美兰的优秀么。
莫柳记得,郝美兰是高中文凭,毕业后也没出去做事,一直待在家中。
期间也有在小学堂担任过老师,却因为一些原因又没去。
怎么现在,又跑去了?
带着这个疑惑,莫柳在小棚子里烧着热水。
“姑,给我来一口呗。”
莫柳转身望去,看到的是一个已经脏的不成样的孩子。
她仔细的打量着,才忍住这是大堂哥的儿子涛哥儿,她不由就是道:“你咋整成这个模样了?等大堂嫂见到了,准得揍你一顿。”
涛哥儿擦了把脸,嬉皮笑脸的说道:“姑,你别管我,等我回去我会收拾好的,你就给我喝口水呗,我快得渴死了。”
烧的滚烫的水怎么能喝,莫柳便将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
好家伙。
这娃子一抓在手里,铁杯子的边上尽是泥巴了。
莫柳实在是忍不住,又道:“你是在泥里打滚了是吧。”
涛哥儿忙着往口里灌水,没说话,只是眨巴眨巴着双眼。
莫柳说归说,还是找水打算给他擦擦。
莫家是一个大家子。
她爸算是早早的分家出来,平日里对老屋虽然来往的不多,听着他和妈的话中,感觉是两人年轻的时候莫家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彼此生疏了些。
不过,上面的大人生疏,并不代表下面的孩子就没了来往。
她爸一共有两个兄弟外加一个姐姐。
上面一个大哥莫大牛,身下有两儿一女,一个大姐莫大娥,身下有一儿一女,还有一个弟弟莫大实,身下有三女一儿。
然后个个孙儿孙女、外孙儿外孙女不少,总之人丁兴旺的很。
而莫柳之前就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她爸和大伯三叔的名字合成着就是‘牛壮实’。
妥妥就是她爷她奶对三个孩子的期望,像牛一般的壮实。
毕竟在他们那个年代,能活下来的孩子很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的缘故,兄弟三人都是平安的长大了。
话说回来。
面前的这个脏孩子,就是大伯的大儿子的大儿子,也就是她九岁的堂侄儿。
等涛哥儿喝完了水,她伸手给他擦着手脸,问道:“你不是该在小学堂上课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涛哥儿气鼓鼓的说道:“我不喜欢新来的老师。”
莫柳手上微微一怔,她问道:“郝美兰?”
这话一说,涛哥儿顿时想起了,他的跃进叔叔要娶的人就是他讨厌的老师,脸上立马变得不自在,眼神也不敢直视柳姑姑。
莫柳伸手轻轻掐着涛哥儿的脸颊,对着他问道:“赶紧着说。”
涛哥儿扭扭咧咧,到底还是说了:“我听到她在背后骂跃进叔叔。”
说着,他又继续说道:“我告诉我妈了,可是我妈不让我告诉你们,说是我准听错了。可我保准没听错,我又不是个聋子。”
莫柳倒是有些有些奇怪了。
郝美兰今日才去教课,涛哥儿不可能是今天才听到,不然他哪里有时间跟大堂嫂说这些。
她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听到的?她都说了什么?”
涛哥儿觉得蹲着太累,便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快语连珠的说道:“就我第一年上学的时候,正好是她教我们上课,我那天想睡觉就躲在了厕所的旁边的杂物间,正好听到了她在背后说跃进叔叔的坏话,说他是个让人瞧不上的泥腿子,妈还说她是个好老师,可是她看着我们的眼神明显就是嫌弃,我又不聋也不瞎,哪里会看不出她不是个好老师,班上不止是我,就是其他的同学也不喜欢她呢。”
莫柳哑然。
一个小娃娃都能够看出来,他们这些大人反而都认为郝美兰是个好的。
不过,涛哥儿第一年上学可是两三年前,那个时候郝美兰就已经看不上她三哥,为什么会一直忍到现在?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没定亲,只是两人在一起的事已经传出来,可是真要是看不上,直接不定亲不就行了?那为何郝美兰在自己瞧不上,家里又不同意的情况下,硬是苦苦等了几年,又和三哥定了亲事?
莫柳觉得脑袋都要炸了,眼前都已经晕乎了。
这么多谜团,完全不知所以。
不过,莫柳肯定的是,她家三哥就是一个标准的炮灰。
她攥紧双拳,得想想法子,那么好的三哥可不能够当个炮灰。
莫柳伸手摸了摸下巴想着,完全没有发现刚才擦了涛哥儿一手泥巴的手,这么一摸,下巴上也沾上了许多。
涛哥儿正想着提醒。
莫柳就抢先一步,她道:“你替姑盯着郝美兰,瞧瞧她都干了些啥,有没有继续说你跃进叔的坏话,我给你五毛钱,你给姑盯好了。”
说着从兜里翻出了五毛钱,递给他之前,继续说道:“这可是咱们两的秘密,就是你爸妈都不准告诉。”
涛哥儿这个时候哪里了还记得提醒呀,美滋滋的就将钱拿了过来,拍着胸脯就应着:“姑你放心吧,我准帮你办好,绝对不告诉其他的人。”
说着,两姑侄都缩在一起,埋头商量了一会儿,详细的列出了种种计划。
卫炀靠在棚子的木杆上,看着一大一小,两人埋头商量着大计,耳边传来着如同小儿玩闹般的侦探计谋,让他忍不住发笑。
就这么轻轻的一笑,莫柳抬头一看,见到这人顿时暗叫不好,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她伸手拍了拍涛哥儿,让他赶紧着离开,然后对着这人问道:“同志,有什么事吗?”
涛哥儿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溜走,撒腿就往小学堂的方向跑去。
卫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说道:“我听乡亲们说,这里能够找到顾队长。”
“顾队长去巡查了,如果你不是很急的话,可以在这里等等。”莫柳说着,她罢搬了一个小板凳放在男人的身前,她先是盯着男人打量着,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她就已经认出了这是那天开车的人。
打量过后,她才说道:“你们当真打算进山啊?”
卫炀点了点头。
这下倒是轮到莫柳为难了。
山里面肯定是没有绿尾虹雉的,这两人寻不到到时没啥,可真要在山里出了个什么事,她怎么都会觉得有些内疚。
可她都已经提醒几次了,再提醒下去,这些人肯定会产生怀疑,弄得她现在是左右为难。
卫炀瞧着面前的小同志,脸上皱成了一团,下巴上的泥巴更是显目,他嘴角含笑,说道:“我和朋友打算在你们队里租个房间住上几日。”
“你打算租房?”莫柳立马就道:“我家有房,租我的呀。”
能挣钱的事,一概不能放过。
她伸手反指着自己:“我家附近有个旧房子,旧是旧了些,可里面东西都齐全。你租我家的吧,看你搭过我的份上,我让爸妈少收你些房租。”
“莫妞啊,你是掉进钱眼里去了。这位同志有苦难,我们得帮他一把,不过就是住上几日,我来给你安排,不用房租。”顾昌坚走了过去,他伸出手,想要拍拍莫妞的脑袋,可瞧着她头上纱布,手又是放了下来,他借着说道:“一间房子够了吗?”
卫炀点了点头,并道了谢。
顾昌坚便将他带过去。
卫炀跟着离开,在走了几步之后,他回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莫柳看着他打着的哑语,完全弄不明白。
干脆不想了,转头继续烧水,再拎着桶子给大伙送去。
只不过,莫柳总觉得很是奇怪,为什么大伙瞧着她的时候,脸上的笑比往常更加的深一些。
直到下了工,回到了屋里,她从巴掌大小的镜子上,才总算是知道了真相。
莫柳咬着牙,她彻底被涛哥儿给害了,早知道就不给他五毛,给五分那臭小子都准得乐得不行。
到了晚上。
莫家家里吃着面糊糊的时候,顾昌坚又是气喘吁吁的上了门,他脸上带着笑,如同以往一般,身子还未站稳,就喊道:“跃进啊,有个好事你要不要做。”
“老顾,又有啥好事,你赶紧着说说?”王玉梅是见到顾昌坚就觉得高兴。
瞧瞧人家这段日子几次上门,都是带来了好事,现在他都直说着好事,那肯定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顾昌坚便道:“队里不是来了两个年轻人么,他们打算去山里走走,想着寻五个年轻力壮又熟悉山里的人一同上去,私底下打算给两块钱一天。”
莫大壮立马就是伸出了手,他喊道:“我去我去。”
自己上工累死累活一天都挣不到一块钱,听到这么个好差事,哪怕就只有一天,他都乐意。
别说他,莫家的其他人都是愿意的。
顾昌坚轻咳一声,着重的说道:“他们要的是年轻力壮的人。”
好吧,这短短的一句话,莫家的三个男人立马就被毙掉了两个,一个老一个瘦小,唯独剩下莫跃进傻傻乎的笑着。
莫大壮不乐意了,他道:“城里人就是呆,年轻又怎么样力壮又怎么样,就跃进这傻小子带着人去了,在山里准得迷路。”
‘啪’的一声,一巴掌就直接拍在了莫大壮的肩膀上。
王玉梅一脸的不乐意,她的儿子那里就傻了?就是傻那也是遗传了这个老东西。
“顾叔,我能去么。”莫柳闪着一双亮亮的眸子问着。
这一问,问的顾昌坚有些无奈,都说了是年轻力壮,这莫妞除了年轻又有哪里符合了。
他苦口婆心的说道:“莫妞啊,你就乖乖的上工去吧,这是就是顾叔我想偏心把你塞进去,人家也不肯啊。”
莫柳顿时洋洋得意的说道:“可是我知道他们想找什么啊,说不准我还能带路呢。”
当然,找肯定是找不着了,既然都找不着,那她干嘛不跟着一同去,一天还能赚两块钱呢。
一天两块钱,一天就是两斤猪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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