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刃之比翼齐飞

戴里克不愧是专业的，如获至宝地抱着那一堆零件翻看了一通，先问的问题就是，“这能做更大的吗？”
他已经查看过昨天被亚瑟打穿的木板，钉子的重量，最关键问题是可以连发。
现在羽人们手中，唯一能射穿巨兽厚皮的防城弓最大的缺点不就是每发射一箭要重新放入钢箭，接着再用几个人的力量拉开弓，这些事件足够巨兽冲出几公里了。
而这把枪，扣动扳机需要的力量跟射箭时候拉弓的耗费比简直可以忽略，有了它连雌性羽人都能杀死流窜犯了。
至于后勤部长描述的后座力，如果体积变大，显然也会更大，但是那没关系，可以加上减缓振幅的外置底座，不论怎么说都比需要好几个人才能拉开的防城弓厉害多了。
后勤总长眯着眼睛有些紧张地等待克里斯的回答。
他和鸿森的城主是一个血系，昨晚回去汇报这个武器之后，城主兴奋的一夜没睡觉。
如戴里克所说，如果有了可以连发的防城弓替代品，以羽人的射击天赋，意味着他们再也不需要依靠隼目血系的战斗力抵挡巨兽了。
这当然不是他们对隼目血系的家族们有什么意见。
但是想想看，北部一条防线上的隼目血系虽然在浴血战斗，但是内地其他血系的羽人也没有闲着啊。
生产武器弓箭、粮食物资、军服战甲……方方面面，付出并不比离境天堑的人少，不过由于战斗力不够强，必须依靠其他人的保护的时候，就感觉好像低人一等。
整个大陆都知道断天涯的战神，叙事诗里传唱的都是陨落的英雄，又有谁记得其他城邦呕心沥血的人呢？
虽然天生战力不强，但是各部族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稍微说几例，没有织巢，天堑旁边的堡垒谁建立呢？没有雀目血系，无数的果园庄园谁来打理呢？没有信天，谁源源不断送到前线物资呢？
所以，没有谁是天生必须仰人鼻息。
底层人民没意识到这些问题，只要安稳生活就满足就不会多想！但是各血系的首领、城主之流，偶尔这么想想的人可真不少。
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可以堂而皇之摆脱隼目血系的保护罩，跟他们平起平坐地呆在一起，有种血液都沸腾了的感觉。
每年一次的赛飞上，最好的雌性还会任由隼目血系的家伙内部分掉吗？
克里斯被这两个人迫切的目光瞪的有点儿奇怪，敏锐地觉得接收到的情绪不太对，不过嘴上还是很爽快，“那我可不知道。我就是用柔石捏个玩意儿，造大的得用钢铁吧？钢铁跟柔石一样结实吗？得试试才知道。我连钢铁怎么弄成这样都不知道？得制造模具吧？”
这真是大实话，又不是随便什么钢铁都能当枪管炮管用的。
冶炼特殊用途的金属需要不同的高炉，控制温度和添加剂也是一门学问，对这个世界的情况基本没了解的克里斯并不敢肯定一定能制造出什么。
“可惜是雌性……”戴里克低声咕哝了一句，眼神回到那一堆零件上，再没有抬眼看克里斯一眼。
在他眼里，克里斯应该是一个手工课上的比较好，偶有奇思妙想的雌性。
弹簧反射的原理众所周知，会用弹弓的都能理解这个枪的原理，他造出这么个东西应该是巧合吧？
或者他真的是刻意在做设计，但是毕竟是一般只会做点儿小工艺品装饰品的雌性，让他往大型武器上想，估计是没戏的。
“喂，你一直就这么看吗？我只有一把，看完得赶紧还给我。”果然这种进化中的社会，性别歧视肯定会有。
克里斯因为他轻视的态度略郁闷。
虽然理智上是知道时代世界都有差异，但是作为默海军部中型舰队的首席机械师，他敢说当年在整个星系都是顶尖的。麻蛋到了这里被一个还在玩儿火/枪的老家伙鄙视。
心塞塞的……
戴里克捧着弹夹实际很想直接拿走，被林肯按住肩膀，不能忘了楼上还睡着亚瑟呢。
这一个雌性可不是随便的猫猫狗狗，断天涯的人即中二又护短。
“不知道您之前说的图纸？”林肯堆起和煦的笑容。
已经拆给人看了，克里斯就不打算藏着掖着，点了点还吊着的一只手臂，“单手速度肯定要慢一点，给我准备最密实平滑的麻纸和最精密的长度测量仪器，今天下午我会开始画。”
“我回去立刻让人送东西来，希望尽快看到结果。辛苦您了。”林肯搓搓手，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然后拽拽戴里克想把他弄走。
戴里克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盯着桌子上那一小堆，没走到门口，就被克里斯扬声叫住。
“您是不是不小心把簧片拿走了？”
戴里克尴尬地笑笑，本来想拿回去一小片倒模出来，有些不情愿地退几步把东西放回桌面上，神情完全就是一个得不到心仪糖果的小孩子。
这表情在他的老脸上显出来，太具有杀伤力，克里斯赶紧兜起所有东西上楼打算多看亚瑟几眼洗洗眼睛。
伊芙几个开了新的房间避开去，克里斯轻手轻脚地进屋，亚瑟猛然坐起来，看到是克里斯又重新跌回去翻个身继续睡。
克里斯把零件组装好收起来，下去厨房给亚瑟端了好几份食物来，然后坐在亚瑟起来不能直视到的位置打开光脑确认手枪零件数据。
亚瑟没有睡很久，不到中午就醒来了，没睁眼就哼了一声在手边摸索。
克里斯正坐在他旁边用小刀削炭笔，被他这一副大狗睡醒四处划拉的动作逗乐，坐过去整个扑到他身上，“不再睡一会儿了？”
“饿醒了！”亚瑟张大嘴打个哈欠，把克里斯往怀里拢了拢使劲儿蹭蹭，也没有很黏糊，利落地放开人坐起来，“你在做什么？”
“画手枪的设计图，”克里斯展示了一下工具，“我用了枪被鸿森的人看到了，城主让后勤总长带着技术人员过来，想让我把这些共享给他们。”
亚瑟眉头皱起来，他清晨风尘仆仆赶到鸿森，找到克里斯入住的地方就守在门口，还没人敢告诉他克里斯亲手打死两个流窜犯打伤一个，连克里斯受伤都是进屋之后亲眼看到的。
好像这里人的意识里，雌性做了这样的事情是应该被回避的。
“你因为什么用了枪？”他以为克里斯手臂的伤是逃窜时候摔的。
克里斯对着阳光看了一下笔尖，拿起下一只开始削，“那些逃犯来鸿森抢夺雌性，扒我们的窗户来着，让我两枪打死一个，然后还干掉了拎着黛西准备逃走的人，接着救了伊芙。”语气超级得意洋洋。
“伤是救人的时候受的？跟逃犯对面搏斗了？”克里斯以前跟他扑来扑去闹腾的时候隐约露出一点练习过体术的样子。
亚瑟极力忍耐才能控制住自己把克里斯扣到怀里，因为他手里拿着小刀，猛然动作可能会受伤。
“没有，”克里斯皱皱鼻子，有点儿委屈地盯着自己细细的手腕、修长漂亮但是看起来就没什么力气的十指，“我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才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抢了伊芙的逃犯飞到空中了，被我打伤不得已丢了伊芙，我去接人的时候没站稳滚倒了。诶？”
手里削炭笔的刀被轻灵地送到一边，整个人被裹进亚瑟的怀里。
救人是对的，但是看不得克里斯以身犯险，亚瑟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道歉也不对，毕竟旱季来临也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没能照顾好他自责？克里斯自己肯定不会这么想。告诉他不要这么做？下次遇到这种事他还是会这样……
思来想去根本没什么办法。
亚瑟抱了克里斯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咬咬牙，“再遇到这种事情，大叫让其他雄性过来救人。他们没死绝之前，轮不到你上去出头。你要是有个什么？我下半辈子再也找不到能陪我的人了。”
他已经很明确地感觉到克里斯和一般雌性的不同，这种不同仿佛有瘾的毒药一样吸引着他全身心栽进去。
本来他这样的血系的雄性，无论如何都需要找到延续后代的伴侣。比如海雕家的那位少主，前两年抱着伴侣时候也是甜蜜的，人去世后还是要找一个新的。
但是亚瑟隐约肯定，如果世上没有克里斯，他不会再愿意要任何一个别人了。
克里斯因为他格外沉重的语气怔了怔，很喜欢亚瑟，但是平心而论不到非你不可生死不离的地步，而对方付出了比自己多几倍的感情，付出完全不对等，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