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雄军

接到战区的军令后，许鸣不敢怠慢。3月上旬，许鸣的部队经粤汉线北上，过武汉、信阳，然后坐船转运到淮南。在这期间，日军的进攻迹象越发明显。
本来日军计划在1938年年初就发动攻势，理由是肃清凤阳、蚌埠之敌，确保津浦线南段不受中国军队袭扰。但计划在上报大本营的时候被阻止了下来，日军上层明确表示在1938年不要扩大占领区域，将主要精力放在扫荡后方的游击队和安定占领区。
第13师团师团长荻州立兵心有不甘，他的部队无论在淞沪会战、还是南京之战均无多少表现，他一再要求率军北上，就这样和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烟俊六大将扯上了皮。
烟俊六也不赞成荻州立兵的激进行为，他在日军早期的各司令官里面，算是相对理性。他清醒地认识到，日军虽然占领了许多地方，但仅仅是占领大城市而已，大多数乡村和山区还活跃着无数抵抗势力，这些抵抗势力现在还非常弱小，也无统一指挥。但如果在初期不加压制，被中国方面统一组织的话，将会像草原上的野草一样，满山遍野，无法根除。
烟俊六的意见到了三年以后日本各阶层才发现是多么的有预见性，但1938年的荻州立兵是不能理解的。剿灭一支拿着棍棒猎枪的游击队能和击败一支敌人的正规军相比？攻占一个地图上都没有名字的山沟沟能和占领中国的一个大城市相比？占领了中国的省会，日本国内甚至会在全国举行灯笼游行……
荻州立兵发了无数电报，还亲自跑到军司令部南京活动，就在许鸣抵达淮南的同一天，烟俊六在划分作战界定线的情况下，最终同意了第13师团的北上，并调拨了空前强大的配属部队：装甲部队、架桥材料、渡河材料部队、重榴弹炮部队、加农炮部队、高射炮部队、飞行部队、铁道部队……
就在日军的先头部队从全椒出发，兵分两路，直扑明光、定远的同时，许鸣的部队也接到了军委的作战命令：“第138师以定远为支撑点，沿池河一线布防；第107师集结于明光，阻敌北进，不得已时撤退至凤阳、蚌埠一线。”
“植桴兄，战区的军令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不得已，什么情况下可以不得已。”许鸣刚刚赶到明光，还未来得及查看地形，就接到了这样一封电报。
张少舫知道是怎么回事，笑道：“这是军委会不看好我们，连确保明光的字句都没有，还给了我们一个不得已的后路，说明我们放几枪就走，也不大有问题。”
“烈平，你看呢，咱们什么时候可以不得已？”许鸣把电报交给秦烈平。
秦烈平剑眉一扬，“咱们的不得已也要先把鬼子的先头部队打掉，这是咱们部队成立来的首仗，一定要打出名堂！”
许鸣和手下的各级主官知道这仗不好打，但部队刚刚组建，首战太重要了。
一支部队能否成为强军，和他的胜利传统有关系。历史上的第74军，号称中国第一强军，从何而来，就是从万家岭、上高的一次次胜利而来；反观日本第106师团，他的兵源所在地、军官组成、装备编制和日军第6师团一样，区别只是由退役士兵组成。但为什么这个师团被冈村宁次称为“日本第一弱师团”，原因就是武汉会战在南浔线被彻底击溃。
首战必须打好，胜利的传统就从明光开始！许鸣暗暗下定了决心。
当时的明光不是市，连县都不是。1932年从盱眙、来安、定远和滁县划分了32个保，成立了嘉山县，明光仅仅是下辖的一个镇。
但明光的地位非常重要，掐制着津浦线南段，日军想要打通津浦线，首先要占领明光和定远。
1938年的三月中旬，刚刚下了一场雨夹雪，天空还一片雾蒙蒙，明光车站笼罩在其中。
天气冷得让人发抖，第107师的官兵多少年都没见过雪，缺少足够御寒衣装的他们，一个个冻得发抖。但他们还不能休息，这些天，在各级军官的督促下，日夜不停修筑防御工事。
时间已经不多了，日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阵地不修好，别将来被鬼子的大炮炸得骨头都不剩。
“我有罪！我是汉奸！我有罪！我是汉奸。”阵地上传来了一声声哀嚎。
一个士兵看见，放下铁锹，朝地下啐了一口：“狗日的汉奸，害得咱们没大衣穿！”
战区刚刚给107师送来了2000件大衣，可刚刚运到，就被日本的飞机一通轰炸，副师长陈会之拼命抢救，才抢回一半。这三个汉奸就是在不远的一处洞穴里被“太白”搜索到，当时他们正操作着电台对日军通报仓库的方位。
陈会之暴怒，把这三个汉奸衣服剥光，用铁链拴住，让他们在各地游荡。一个汉奸脚下一踉跄，喊声稍微停下，押后的士兵看见，立刻拿起带刺的藤鞭，狠狠地抽过去。
“我有罪！我是汉奸！我有罪！我是汉奸……”，喊声逐渐远去。
许鸣毫不怜悯这些汉奸，可怜他们，谁可怜自己和手下的将士。他现在也冻得直哆嗦，两手不停地搓着。抢救出来的一千件大衣，优先发给生病的士兵，他自己也只穿着单衣，巡查工事的建设。
回到师指挥部，卫兵赶忙送上了一碗姜汤，许鸣大口喝完，感觉心里暖和了一些。
“通知营长及以上军官，下午三点到师指挥部开会。”许鸣命令道。
临时设立的师部会议室，参谋长张少舫首先进行了敌情通报：“从莫师长（第138师）传来的消息，日军一部约2000余人，携炮20余门，向池河进发；另据可靠情报，日军先头部队约100余人，已从全椒出发，往三界铺方向搜索前进。”
三界镇位于明光北段约55公里，是当时县治嘉山县的行政区域所在，看来，日军的进攻迫在眉睫。
张少舫通报完，许鸣接着说：“各位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
107师刚组建，许鸣想形成一个传统，就是作战前的会议，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但一旦形成决议，就必须执行。
虽然许鸣这样说，但营长级别的军官是不会说多少的。
谢晋元站起来发言道：“从目前态势来看，倭寇可能2-3天之内就会到达，我提议将部队主力放在明光西南的横山、马岗；以一部守卫石门，确保退路；并以一部守卫三和，左与138师寻求连系。”
谢晋元的作战方案是典型的阵地防御战，以明光为中心，在其周围构筑防御阵地，在关键区域形成纵深。这种战法优点是不会轻易崩溃。在坐的参谋长张少舫，643团副团长杨瑞符赞同这个方案。
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秦烈平反对，他有不同意见。
“鬼子来势汹汹，据报有重型火炮，我不同意张参谋长和谢团长的意见，我主张不以明光为基点，以机动形式作战。以一部兵力布置在三八岭、三界集等地，阻击北进，主力位于嘉山山区，随时侧击敌人。”
这种方案是一种机动作战思想，祁阳系的赵忍、陈会之、彭聪等人坚持这个意见。
大家都是年轻军官，即便是参谋长张少舫也才33岁，意见不同，就有了争论。
陈会之道：“谢团长你的方案我不同意，这样能守住明光吗？从北平到太原，从上海到南京，咱们就没有守住过阵地！何况咱们来这时间太短，我看要以游击作战方式侧击敌人。”
“难道秦团长这样连野战工事都不设，能守住明光吗？最多只能迟滞敌人。”谢晋元反驳道。
“这样即使守不住，我们的伤亡也不会太大。”的确，阵地防御战敌我双方的伤亡恐怕都不会小，彭聪第一次当团长，还是非常希望手下的部队不要死伤太多。
……
许鸣知道这与其是两个派系的分别，倒不如说是两种作战思想的不同。谢晋元和张少舫属于典型正规的黄埔军官，崇尚十分正统的阵地战；而赵忍秦烈平等人当过红军，深受游击战思想。
这种争论是很难分出对错的，果然最后所有人都望着许鸣，等他拿最后主意。
如果只能让许鸣二选一，许鸣支持谢晋元。倒不是说游击战不对，而是明光这个地方，实在不适合进行上规模的游击战。
从滁县到明光，直至蚌埠，是一条铁道线，其中没有任何大山大河阻碍，秦烈平口中的嘉山，不过是一群几百米高的山头组成，方圆也才几十里，不要说和山西的崇山峻岭相比，就是比祁阳的四明山，也大有不如。上万人的部队在这个地方游击，不太容易。
但谢晋元这种大规模的阵地攻防战能否顶得住日军的优势炮火，许鸣心里也没底。
许鸣陷入了沉思，他现在的一个决定，很可能决定着107师上万人的命运。是辉煌还是暗淡，是成功还是失败，许鸣感到肩上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许鸣拿起一个笔，在本子上一通狂写，熟悉许鸣特点的赵忍他们知道，许鸣这是动用他的“头脑风暴”大*法。
坐在旁边的张少舫感到好奇，伸过头去，依稀看到几个字：“进攻、防守、失误、误导、山田梅二、许鸣……”
张少舫百思不得其解，许鸣合上了本子，对秦烈平问道：“秦团长，你的方案能挡住日军北上吗？”
秦烈平回答：“虽然不能阻止敌人，但挡个5-7天，应该没有问题，部队伤亡也不会太大。”
许鸣转过头问谢晋元，“谢团长，你的方案能守住明光吗？”
谢晋元的回答是：“虽然守不住明光，守得好，有可能守7天，这样，军委会的任务我们就很好完成了。”
果然如此，许鸣心里苦笑，虽然嘴上大家都说此战必胜，日军必败，其实都没把握。两种方案立足点都是守几天阵地，而不是打败日军。也许在他们看来，守住阵地，就是胜利。
许鸣清了清嗓子，说出了一番话，说得在座诸人一片哗然。
究竟说的是什么，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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