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途

天边露出一丝鱼肚儿白的时候,二十条五桅大船已经做好了拔锚起航的准备,战船之上,所有的战斗士兵都已全副武装,从拔锚开始的那一刻,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战争,与在陆上作战不一样的是,水战之中,生还的机率更小.各船将领都看着旗舰的方向,等着计无量命令开拔的信号.
出乎众人所料,直到太阳升起,比起昨晚预定的时间已足足晚了一个时辰,旗舰仍然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命令发出.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各舰将领心头不约而同地浮起这样一个念头.
各舰将校纷纷猜测之际,计无量正犹如一头困兽,两眼发红,须发皆张,舱内的设施此刻已经被砸得稀乱,荆州之变,计家一鼓被擒,消息已经通过极隐秘的渠道于昨夜送到了他的手中.
方寸大乱的他此时完全没有了注意,平素都是大哥计无咎拿主意,他只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但现在,计家已成覆巢,自己已成了计家独苗,想到荆州城的亲人此时都已成了笼中鸟,想起妻儿,心中有如刀绞,计无量知道,以大哥所做的事情,一旦败露,必然无幸,计家就此将一蹶不振.
出路在那里?计无量霍地一把撕开舷窗,炫目的阳光一下子射了进来,两眼不由金星乱冒,猛地低下头,闭目半晌,方才回复过来.
咬着牙,他喃喃低语,无他,鱼死网破而已!
“来人,传令各船将领,与旗舰集结!”计无量喝道.
各船将领踏上旗舰的霎那,已经感到了气氛的不同,所有士兵挺立船头,目不斜视,从船头一直延伸到船尾,三层的甲板之上,几乎站满了士兵,走进舱内,众人更是心中忐忑,舱内一片凌乱,计无量按刀立于上首,目示着众将领一一步入舱内.
即便在这里,靠着船壁,竟然也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卫兵.
“见过将军!”众人抱拳行礼.
计无量的目光从眼前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去,两眼血红的他,声音也嘶哑了.
“各位,我计家,我计无量一向待各位如何?”
“恩重如山!”
“亲如兄弟!”
舱内响起一阵回应.
“很好,大家明白就好.这么多年来,大家一直统率着最精锐的士兵,驾驶着最好的战船,配备着最好的武器,拿着两倍与其它人的饷银,享受着其它人羡慕的特权,现在,是大家回报我计家的时候了.”计无量阴沉沉的目光扫过众人.
众人脸上变色,看着计无量.惶然之色溢于言表,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程群要夺我计家兵权,诬我大哥贪腐,勾结白莲教匪,意图谋反,现在已将我大哥秘密抓捕,我计家在荆州满门老小,现在已是凶多吉少!”计无量愤慨地道.
众人都是惊愕不已,说计无咎贪腐,大家都信,在场的人,几乎都是受益者,跟着计家,他们也都是赚得盆满钵满,但要说计无咎勾结白莲,意图谋反,那众人却是压根儿也不信.
“将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名将领大声问道.
“打回去!”计无量大声喝道:”打回荆州,我倒要看看,没了计家的荆州水师还能不能成为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将军三思!”一名将领越众而出,”将军,我们只有二十艘五桅战舰,而荆州水师基地现在可有近七十艘大船.”
“我大哥被捕,荆州水师现在必然上下动荡,程群有何人敢用?”计无量怒道.
“计将军,您忘了水师副统领李宏超么?”这名将领大声道.
计无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水师副统领李宏超,在水师之中一直便是另一股力量,虽然弱于计无咎的势力许多,但这许多年来,计无咎也不能拿他如何,因为在上面,亦有许多人不愿意计家一手遮天,在水师之中始终维持着另外一股制衡的力量.这些年来,李宏超蹈光养诲,尽量避免不与计家发生冲突,计无量几乎都将他的威胁丢到了九宵云外,但此时才发现,此人的存在,对此时的计家就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计家亡家灭族么?”计无量咆哮道.
“计将军,计家还有你啊,你活着,计家就还有希望!”这名将领道:”说不定此时程群正盼着你打回去呢!李宏超必然已经严阵以待.”
话音未落,舱外一名校尉奔了进来,”将军,荆州方向又来了一艘快船.是我们自己的人!”
“快,让他进来!”
一名肤色黝黑,卷着裤腿,赤着双脚的汉子被带进了指挥舱.
“二爷!”他向计无量大礼参拜,”荆州水师副统领李宏超率其部共计二十余艘五桅战舰,近百艘辅助战船,已经离开荆州水师基地,正向着二爷所在位置驶来.”
“很好,这是要赶尽杀绝啊!”计无量咬牙道,”来吧,来吧,拼个你死我活.”
“计将军!”舱外,刚刚那名校尉又冲了进来,”薄阳方向的哨船驶回,对方战船开始调动,已经出港,看来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看对方的样子,倒是象要向我们进攻!”
众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没有李宏超的这支船队,征北军水师水兵以及战斗人员配备严重不足地十几艘五桅战船,众人还都不惧,但此时,计家的这支舰队竟然面临着腹背受敌的窘境,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了.
计无量仰天长叹,”难道我计家当真要亡于今日么?”
众多将领面色青白,他们与计家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计家倒了霉,他们也绝好不到那里去!
“计将军,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不是没有路走的!”先前那人脸上阴晴不定,半晌,似乎终于拿定了注意,走到计无量的跟前.
“说,快说,张玉杰,你有什么好主意?”
“程群想要我们的命,荆州水师我们是回来去了,但是,还有一个地方,我敢确定,他们一定是欢迎我们的.”张玉杰看着计无量.
“有地方欢迎我们,是哪里,是……”计无量猛地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征北军?”
“不错,征北军!”张玉杰道:”他们不是偷偷地在建立水水师么?用尽了手段,弄走了我们一些五桅战船,但比起荆州水师来,他们还是一只小泥鳅,无论是战船数量,还是训练有素的水兵,都远远不及,如果我们去投奔他们,他们定然倒履相迎.而且必然能得到重用.”
“投奔征北军?”计无量沉吟不语,心中有些拿不定注意,可以说,计家落到今日境地,与征北军有着不可分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就是征北军一手将他们推到了如今的境地,现在,要他去投征北军,委实有些不情愿.
“计将军,现在能够庇护我们的,愿意庇护我们的,也只有征北军了,云昭建立水师的目的一目了然,他绝不会将我们交给程群的.”张玉杰道,”眼下征北军水师薄弱,我们此时去投,正是投其所好,必然能得重用,否则,我们不是被荆州水师打垮,就是流落为匪,将军,您得拿准注意啊!”
“也只能如此了!”计无量再三斟酌,的确,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了,他孤军在外,没有后勤补给,没有码头修整,不要说征北军落井下石,就算是李宏超打过来,与他拖延上一段时间,自己就得全军崩溃不可.
“全军开拔,向望江湾水征北军水师基地出发,张将军,主意是你出的,你便先代表我,去与征北军水师接触吧,我们全军投奔征北军水师,我的条件是,舰队不能打散,仍必须由我们统带.”计无量道.
“是,将军,我马上出发!”
“都回船去吧,拔锚起航!”计无量挥挥手.
薄阳望江湾水师基地,十三艘五桅战船现在都已经改装完毕,正依次驶出基地,在哨探发现了计无量舰队之后,曹新宇不惊反喜,上一次两军猝遇的完胜,让曹新宇信心大增,对改装过后的五桅大船的战斗力已经有了极深的了解,虽然对方战船数量更多,但曹新宇有把握再一次击败对手.
没有如原先计无量所料征北军水师会死守水寨,曹新宇率船队主动迎了出来.浩浩荡荡的船队排着整齐的队形驶进了苍江航道,迎向了计无量的水师.
“曹将军,这一次咱们又要弄几艘战船了!”马友站在曹新宇身边,咧开大嘴笑着,对于征北军的胜利,他毫无怀疑.
“这一战,其实胜利之数只是五五之分!”曹新宇却没有马友这么乐观,”我们舰队数量虽少,但远程打击犀利,这是我们的优势,但是我们的水兵不足,每条战船之上配备的战斗士兵能力上有差距,老马,你不要忘了,这一次我们为了弥补水兵的不足,带了陆军上船,不要看眼下他们没事一般,但水上作战与陆上作战完全是两个概念,到时能发挥出几份战力还真说不准.”
“你没把握?”
曹新宇一笑,”打仗,谁能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我觉得,有五成的胜算就应当搏一搏,不敢经历恶斗的军队,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支真正的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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