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夜行

继续换弹夹，一言不发，又是一次性打空。
开始还有人嘲笑约翰的自不量力。但是当约翰一次又一次，面不改色的射击之后，那些嘲笑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一共换了副弹夹。
屏幕上的结果令人瞠目结舌。
20发子弹，2发十环，7发十环，发九环。
当约翰还要继续换弹夹的时候，被李亚力阻止了：“别再继续了，手会受伤。”
约翰依言放下了枪。
“别放下，继续啊。”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披着白裘披风带着氧气瓶在众人的拥簇下出现了。
“……”约翰不解，男人说的似乎不是英文。
“哦，我没说清楚？还是你听不懂中文？我你像个中国人啊？难道不是？”男人的眼睛很长，很大，脸上的肌肉都纠结一团团的。
等他走到跟前，约翰才发现对方有自己有自己一倍半的体积：“不，我听得懂。”话一出口，约翰才发现竟然比说英文还要舒服。一直以来，约翰从一睁开眼睛就说英文，可是现在突然接触到中文，好像本来就应该说中文一样，所以才意识愣住。
“好，我你刚才进步神速啊，要不要再练练？”
白发男人虽然满头银发，但是却不见苍老，反而全身肌肉随时都能爆发出力量，皮肤紧实。
“奉陪。”约翰敏锐的感觉到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虽然说话言辞不激烈，但是之中的胁迫意味可一点都不少。约翰觉得自己现在精神绷在了极点，稍有不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小心回答。
“好。”男人大笑连连：“但是死靶无趣，我们用点活的。”男人对身后招手。
原本跟在后面的小弟，牵上来几个被捆绑在一起的人，然后放开他们。被放开的人不用多说当然是往空地奔跑。
约翰毫不犹豫，端起了枪……
20发子弹打完，所有逃跑的人全部倒下。
李亚力突然觉得约翰有些陌生了。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一年以来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好，好，好，过来帮我做事？”白发男人邀请。
“不了，我是个医生。”约翰把枪丢下了。
“医生？”白发男人笑了：“医生还杀人？”
“我不杀他们，你就会把我杀了的。”约翰早就出来，刚才如果自己有一丝犹豫，就不能还留在这里说话了。
“好，医生？那你说说，我有什么病？”白发男人笑嘻嘻的问。
“鹏爷。”李亚力也觉得很荒谬。
“闭嘴。”鹏爷丝毫没当李亚力是个东西。
约翰没有做声。
射击场一片安静。
鹏爷伸了伸手，很快就要就有跟班给递上了个烟斗。
约翰见那烟斗很大，里面装的烟丝也很多。
鹏爷吧嗒了几口，问：“什么病知道了吗？不知道的话，你自己过去，不用我说。”鹏爷指着外面说。
“肺癌，无药可救。”约翰冷着声音说。
“哦？”鹏爷倒有些奇怪了：“为什么？”
“你脸色发紫，嘴唇发黑，吸烟量过大，然后我猜的。”约翰老实说。
“无药可救？怎么说？”鹏爷来了兴致。
“嗯，如果能开刀的话，你的胸部不了能没疤痕。”约翰早就注意到对方裸露的胸膛，很光滑。
“好，你能救吗？能救就让你活下去，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鹏爷话里竟然有了希望。
“不能。”约翰话还没说完，就被枪指着脑袋：“但是，我可以延长你的生命。”
“怎么延长？”鹏爷示意手下先别开枪。
“那你要延长多久？”约翰问。
“废话，当然是越长越好。”鹏爷不肖。
“具体情况要。”约翰心里也是紧张到了极点，这些话都是他随口胡诌的，好在本来就是面无表情的人，不容易被识破。
“好，跟我走。”鹏爷说。
“我是医生，还是你来我医院吧。我要你的所有检查报告。”约翰只求脱身。
“嗯？你当真是胆大包天。”鹏爷因为激动，氧气瓶里哗哗的鼓着气泡。
“嗯，随你。”约翰当真是死猪不怕开水桶。
“约瑟，带他们回去。”对视了几秒之后，鹏爷对身后的人说。
从射击场出来的时候，李亚力还很紧张。虽然鹏爷派的约瑟开着车跟在后面，李亚力总算夺回了言语自由。
“你的记忆恢复了？”
约翰被这问题问住了，但是很快就回答说：“没有。”
“……”
李亚力本来想解释，但是约翰兴趣缺缺，也就算了。
回到医院之后，没过过久，鹏爷就屈尊降贵的来了。
“这是我的检查。”鹏爷非常嫌弃约翰的小医院。
约翰观察了一下之后说：“问题比我想象的负责，你已经满肺转移了，所以其它医院都不会给你做手术的。”
“你的意思是你能做？”鹏爷巨大的身躯折磨着门诊室的椅子咯咯作响。
“今天怎么那么久？我先来的。不能插队啊。”门诊室的门被踢开，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对着约翰叫嚣。
“做了。”鹏爷果断的说。
“不行。”约翰出言阻止。
“你命令我？”鹏爷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非常的有压迫感。
“在我的医院里面不能杀病人。”约翰也不退让。
鹏爷顿了一下，还是挥挥手。
鹏爷的手下，把酒醉的男人提了出去。随后便传来一声枪声。
人，杀了。
“不在你的医院，我杀人没关系吧？”鹏爷玩了个小聪明，非常的得意。
“……”约翰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翻检查结果。片刻之后说：“你的癌症转移了，但是限制在胸部。我有一个方法，不知道你愿意一试吗？”
“说说？”鹏爷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心肺联合移植。”
“心肺联合移植？”
“不错，就是把你的心和肺全部换掉。”约翰把检查结果放下之后说。
“危险呢？”鹏爷问。
“百分之八十会死在手术台上。百分之二十会死在手术后。”约翰回答说。
“那不是死定了，你还做什么？”鹏爷笑了。
“不做，你百分之百死。做，可能发生奇迹，你自己选择，我随你。”约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个手术方案。而且方案好像自然而然的就那么闯进脑子里。
“你让我赌？安排后事上手术台？万一你在手术台上动手脚怎么办？本来能够治好的，故意说不能治？”鹏爷不相信约翰这个破医院里的破医生能够治好他的病。
“这点你放心，我是个医生。既然上了手术台，我就会全力以赴。”约翰有自己恪守的道德准则。
“……”
鹏爷吧嗒吧嗒大口吸着烟斗。当把整个门诊室变成雾园的时候，鹏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我一辈子都在赌，不妨再赌一次。说如果发生奇迹，我能活多久？”
“十年。”
“好，你就一起陪我创造奇迹，如果我下不了手术台，你就和我一起死。所以你生存下去的机会也可以用奇迹形容。”鹏爷把约翰一起拖下水。
“准备一个星期，给我提供一些东西。”约翰在纸上开了清单，然后递给鹏爷：“再给我安排一间千万级层流的手术间。”
“好，一个星期。”鹏爷和约翰约定好就出去了。
来时匆匆，去时也匆匆。
但是约翰知道鹏爷不会把人全部撤走，门口肯定有人监视着这家破医院。
当门诊室只剩下约翰一个人的时候，约翰的手才开始抖了起来。因为枪的后座力还是因为杀人？约翰也分不清了。举起双手，放在自己的眼前，约翰似乎闻见了满手的血腥。
“没事吧？”李亚力一进门就到约翰发呆。医院里已经连一个病人都没有了。鹏爷为了约翰能集中精神，赶走了所有人，只留下6个小弟着他们。
“……”约翰对李亚力的话，没有反应。
“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零。”提起手术，约翰终于有了反应。
“这都怪我把你拖下水，我会安排你离开的。”李亚力说着自己的打算。
“不。”
“什么？”听到约翰拒绝，李亚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不。”
“为什么？”李亚力现在很急。把约翰托付给自己的人，没说把他弄死啊。
约翰收回了手，叹口气：“我是医生，没有办法拒绝自己已经接下来的病人。”
“哪怕是死？”李亚力可以肯定，如果鹏爷死了，约翰不会活着。鹏爷的那些手下绝对会把约翰给凌迟了。
“哪怕是死。”约翰坚定的说：“战士希望死在沙场，那我最好的归宿也是手术台。算是死得其所。况且我也不一定死啊，千分之一的机会总有。”
李亚力此时突然想起那人对自己说的话，他是国医，他是有着博爱的包容心的医生，他的命可以挽救很多人的性命，他就是为了医学而生的人。现在尽管约翰失忆，但是那人所说的所有的品德他都没有丢失。
“你恢复记忆了？”李亚力再次确认。
“没有，以前还是一片空白。怎么？你怕我想起？”约翰试探。
“不是。”李亚力把惊慌掩饰过去：“你以后会知道，这些都是为你好。”说完李亚力就要逃离门诊室。
在李亚力出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转身问：“为什么那个时候你能毫不犹豫的枪杀那些人？”
“下东区比你想像的少，那些人刚好我认识。”
约翰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飘忽不定。
“我知道了。”李亚力当然知道那些人都有些该死的理由，最为重要的一点，不是约翰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