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希听着易水寒的话,双手颤抖得愈发厉害,可他虽然痛苦到极致,却并没有落泪。
在易水寒和他合作的这些年里,顾维希从未曾哭过。
其实,哭泣,是发泄的一种途径。
顾维希一直哀伤、颤抖、悲痛,却从不落泪。
这男人,倔得厉害,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般平和。
他颤抖了一小会儿,却仍是未曾开口。
易水寒心想,那绝对是他心目中一段非常严重的伤痛。
易水寒只能使出杀手锏:“小希,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西雅想想,你这个样子,怎么去见西雅,你必须好起来,才能回到她身边,保护她,嗯?”
西雅……
顾维希那空洞悲伤到没有任何焦距的双眸这才缓缓恢复神采。
是的。
就算全世界背弃了他,他还有西雅,他的西雅。
他终于缓缓回神,望着易水寒。
那样一对哀伤凄绝的眸子,叫易水寒心底一跳。
那一年的顾维希,到底被怎样狠狠伤害了,才会这么痛苦,这么害怕,这么嫌弃自己……
“我……是被顾伯辰救出来的,他把我带回了纽约!”顾维希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哑,易水寒和顾维希合作了这么多年,也曾见过顾维希最糟糕的时候,却仍是被顾维希那低哑悲痛的声线弄得心疼了。
顾维希却接着说,“那一段时间,他一直在陪着我度过,并且帮我请心理医生。我当时真的很感激他,并且为之前一直和他不合觉得很歉疚。你知道的,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是gay,他喜欢我。起先我以为他对我亲密只是因为,唔,想要安抚我,让我别觉得自己脏。可我发觉他看着我的身体,居然有了反应,就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反应。”
“我那阵子的状态本就不太好,心理医生又一直建议我换性取向,我当时对女人已经绝望了,所以就想过和他在一起得了。”
易水寒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顾维希差点给这么……掰弯了。
易水寒怔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像是在和他聊天一般,非常自然地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只是感激,并没有喜欢,我当时虽然不喜欢女人,但也不喜欢男人,我是无性恋者。”
顾维希的心情,在诉说中好了许多,他发现,人就是一种奇特的生物,很多痛苦憋在心底,只会发酵出更多的痛苦。
当他朝着好友说出来,他发觉其实一切也没有那么的困难。
吸毒,泡夜店,暴力倾向,甚至是……同性恋……
他经历过一段相当动荡的岁月。
但他还是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也会更好地活下去。
为了西雅。
“你的事情,其实是他一手操控的吧,包括那名心理医生,也是他安排的对吧!”易水寒很快就猜到了顾维希那么厌恶顾伯辰的原因。
“很狗血对吧!”顾维希有些好笑地说,可那时候他身在局中,并未曾看出来,“如果不是我无意中听到,我可能已经沦为顾伯辰的玩偶了。”
易水寒也不知道这个如果,会续上怎样的答案。
他只是着眼于一些细微的点:“以你的性格,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泄愤。”
“杀了他,呵,你觉得我很能打!对,我确实有些本事,绝不输那些顶级的特种兵,但我并不是他的对手,顾伯辰他比我还能打。那天在监狱,我甩了他一巴掌,他其实可以躲开,但迟疑了一下,就被我轻轻拍了一下。我估计,现在的我仍然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他继承了整个顾家,又特别有钱,又开始涉足一些黑…道事业,人脉比起我来还要广……他,很难缠……”
“你怕他!”易水寒一针见血。
顾维希身体一僵。
是的。
他很痛苦,但其实更多的还是害怕。
他的目光有些飘远:“当年我从他身边逃开的时候我并不害怕,可这些年,是越来越怕了。”
易水寒总是能找到关键的,他淡淡地开了口,说:“因为西雅么?你怕他对西雅动手。”
顾维希有些怅惘:“不只是怕他对西雅动手,虽然我确实怕他拿西雅开刀,又或者抓住西雅威胁我,可我觉得我只要防得滴水不漏,他就没空隙可以钻。对比担心他对西雅动手,我更担心他会把我过去那段的事情闹出来,我怕我和西雅没有未来,怕我这一生就这样带着许许多多的遗憾老去……”
易水寒看着状态越来越好的顾维希,其实有些无奈:“你只是太爱西雅了,把这份感情看得太重,患得患失,顾虑重重。”
这是一种因为深爱才产生的害怕。
爱得越深,越怕失去。
顾维希有时候真的无法想象没有西雅的生活,他不是没想过分开,也不是想过就这么放手,但在马尔代夫的时候,西明月搬了张梯子让他下来,他立马就找到借口回了西雅的身边。
西雅或许不爱他,却是他这一生都戒不掉的温暖。
“你把西雅放得太重了,小希,这很不好,你不是为了西雅在活,你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易水寒警告道。
“有差别么?”顾维希颇有些无辜地反问。
易水寒一噎。
他应该是最了解顾维希的人了,他和顾维希谈论过他的孩童时期,谈论过他的家事,谈论过那段可怕的过去,也谈论过他的爱情……
顾维希那火焰一般的生命,终止在那黑暗的一夜。
那一夜过后,年仅二十一岁的顾维希已经死了,他吸毒、泡夜店,对谁也不在乎,哪怕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天天想着上他他也不在乎。
直到两年后,他遇到了西雅,才死灰复燃。
原本覆灭的火焰,这才重新燃烧了起来。
让他不去爱西雅,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顾维希还活着,还想幸福,还想有一生,都是因为西雅。
为西雅活着,就是为顾维希自己活着。
易水寒虽然是心理医生,见过种种病例,但对顾维希这么偏执疯狂的爱仍是有些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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