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他的话音一落,我便是被自己的口水狠狠的呛了一下,他所谓的不益于成长,是在说我的某处……不易于长大么。
这厮,当真是说些流氓的话都能说的正经如此。
我只装作糊涂,忽略他的意思,一边起身背对着他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慢悠悠地的开口道,“唔,大哥好爱说笑,秦漾今年十七,寻常女子怕是都快要当了好几个孩子的娘了。年岁已然不小。”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的懂我的意思,只不过我刚刚将中衣的扣子系好,他的手便是往过来一伸,按住我的肩膀,低头间嘴唇便在我的脸颊处轻轻一触,现下我清醒的很,只感觉软软凉凉。
脑子有些发晕,他这般亲完,已然迅速的抽身离开,丢了一句‘穿好衣裳来吃早饭’,便没了踪影。
我深刻的便觉得该找个机会和他好好的谈谈,奈何,只要我的一开口,他总是有办法将话题叉开。离不得,拒不得,如此过了十来日,傍晚时分,府邸忽然来了人,我倚在门边,看着那人向他下拜,隐约只听到了三个字,“捉住了。”
抬眸,杨世遗的脸上一如往常,我却敏感的捕捉到了那一抹一闪即逝的笑意,他现下的心情很是愉悦,至少比这几天以来的任何时候都高兴。
那人退下,他便向我走来,彼时,我穿着一身黑红相间的宽袍,整个身子便更显得瘦弱了起来。
他在我的身前站定,眸子里隐隐有些欢快之意,“宁王被俘了。”
我一怔,接着眼前便闪过宁王那张不算和善的脸,这也太快了些,或是,杨世遗太厉害了些。心思百转间,只来得及想明白一件事,那便是眼前的人在北国势力之大已是盘根错节,无人再可动摇。
地下皇帝,名副其实。
我仍有许多疑惑,比如当初去洛水之时,他何必多此一举让人绑了去,还比如,当日我在冷宫所听闻到的事,那人口口声声说,亲手将太子鞭了九九八十一。
可如今,无论我如何试探,如何偷看……都没法子将那九九八十一鞭和眼前的人联系起来。有时候,我甚至都有种冲动将他的衣服给撩了开,好让我看个清楚。
他自然不会知道我现在脑子里想的事情,只是见我许久不回话,伸手一敲我的脑袋,开口道,“想去皇宫玩玩吗?”
我回过神,听到他的话,嘴角便是一抽,皇宫重地,竟是他口中去玩玩的地方吗?
对那地方,我甚是不喜,随即用力的摇了摇头,唇角一弯,“大哥说笑,秦漾本是大漠而来,中原礼节不是太懂,若贸然到了皇宫,再冲撞了什么人便不好了。”
他眼神一顿,随即却是一挑眉开口道,“不想去?”
这语气有些渗人,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不想’二字,便被我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只扯了扯嘴角模糊的开口道,“也不是。”
他眉眼一弯,“如此,那便走吧。”
刻着扶桑花的马车慢慢悠悠的走,坐在车内,行至红玉街时明显的便感觉到这里比以往要热闹了几分。
时不时的还能听到有人开口说宁王叛乱,已被生擒。我便抬眸看向一边稳坐的杨世遗,他脸上的神情很是正常,似乎外面人说的事情和他无关一般。
良久,他看我,一挑眉间便是开了口,“有事?”
我默,摇了摇头,“无。”
上陵城的异动如此的便被压了下去,便如同一场闹剧草草的收了场,我不知这其中的许多事,却知道一切都在杨世遗的掌握之中。说不定冷宫里的那男子口中所说的‘九九八十一鞭’,也是杨世遗使的一个计。
他没有告诉我,显然便是不想让我知道,既如此,我何必多此一举再去问他。
如此,马车终于行到了皇城。不晓得他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何,我便只能乖乖的跟在他的身边,作一副低眉顺眼的听话模样。
他对我的表现倒是颇为满意,一下了马车看了我一眼便率先向着皇宫大门走去。
这里的秩序已经恢复了正常,门口守着铁甲卫,见到是杨世遗,两列大约五十多的人便都齐齐的一跪下,齐声喊道,“恭迎太子!”“恭迎太子!”
虽一直对他的身份有所猜忌,这却是第一次如此正经的被人证实,一时间便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是跪了一地的人,我还在犹疑着要不要也跟着下跪。
杨世遗已然轻声开了口,“起身吧。”
一如以往的温润,我却明显的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了。
他没有看我,径直的向着里面走去,我稍一停顿便快速的跟了上去。听话点总是没错的。
宫人们显然刚经过一场惊心动魄,此时便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偌大的皇城里,竟是静寂的让人有些心惊。
这次入宫,杨世遗除了我,便只带了两个仆人,此刻我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不断的有人给他行礼,我便觉得很是不自在。
终于行到了皇帝的寝宫,有人高高的便通报出声,“无奇太子到!”
一声接着一声,却是直接的传到了内殿。
足足等了片刻,内寝殿里才又一声一声的传了话出来,“传太子觐见!”“传太子觐见!”
我早已站的腿有些发麻,更因为是皇宫重地所以不敢随意乱动,不耐烦到了极致。听闻这传话,身子便是一凛。
杨世遗听到传话,却没有立刻的入内,反而回了身看我,少顷,低笑着问道,“害怕吗?”
我很是踟蹰,不知该如何回话。
他也没有硬要我回答,只淡淡的吩咐了那两个仆人等着,便自顾的向着殿内走去。
只不过刚刚行了十来步,他便又忽而停了下来,回身看我,唇角一弯开口道,“怎的不跟上?”
我一怔,终是极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北国皇帝杨简,我只曾在祭天的时候,远远的见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如今想着就要见到真容了,心里便觉得突突的跳,连带着眼皮也不安的抖了几下。
杨世遗显然看出了我的局促,只伸手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低声安抚道,“你只当做来玩便好。”
如此,我便在他的安抚之下,渐渐的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皇帝的寝殿极其的大,每隔十来步便有内侍守着,我放松了情绪之下,便有了心情来打量这些人以及摆设。
奢华大气,俱都不是凡物。
杨简显然先前一直是被宁王软禁着,身子受了惊吓虚弱的很,直到如今宫变平息还是没能从床榻上起来。
我和杨世遗进去的时候,远远的便见内寝的大门大开,两旁守着十多个宫人,再往里一张大大的龙塌。我悄悄的抬眸,杨简的身边只站了一个宫妃装扮的女子,背对着我们似乎正在给杨简喂食汤药,她一直未动,是以看不清她的容貌。
杨世遗在离龙塌十来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微微的俯身行礼,“无奇来晚,父皇受惊了。”
杨简听到他的话,身子便是一顿,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让开,良久却是开口道,“麟儿如何了?”麟儿是皇帝对宁王的昵称。只是这话却是对着杨世遗说的,语气不冷不淡,全然不像是一个绝处逢生后的人该有的态度。
更何况是对刚刚救了他的亲生儿子了!
如此想着,我便不着痕迹的抬了头向榻上看去,只不过是刚刚一抬头便是一惊,杨简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我的脸上,此刻正在神色不明的望着我。
随即我便是一个激灵,迅速的行了一个礼,低声道,“皇上安康!”
他神色不变,再开口却是冲着杨世遗,“无奇新晋的侍人倒是个机灵的。”
唔,这是将我看成杨世遗的仆人了,听闻这话我便默了一下。
杨世遗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抬眸望着床榻上的人轻声开口道,“宁王毕竟是无奇之弟,做错事恐怕也是一时受了奸佞蛊惑,现如今押在司法寺,如何发落,全凭父皇做主。”
杨简被宁王逼宫,现如今看起来他倒是无太多的怒意,这般平淡之下。倒叫我越发的看不懂这皇家之事了。
杨世遗的话音一落,杨简的眼神便是在他的脸上一扫而过,过了一会才是缓缓开口道,“如此,便先在司法寺关着吧。”
感觉到他不再往这边看了,我便悄悄的抬了头,细细的打量过去,才发现杨简虽近中年,模样却生的极为好看,只是这般看着,忽而便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
眼神随意的往旁边一瞅,心下却是狠狠的一惊,刚刚看到宫妃打扮的女子此时站在一侧,微微的垂着头,那侧脸却分明是我先前在冷宫见过的吴瑶!
她竟不知如何成为了杨简的妃子,甚至还在皇帝被软禁期间,大大的给皇室带了一顶绿帽子!
我只觉身子有些发颤,她显然早就发现了我,只默默的低了头,脸上的表情悲喜莫辩。杨世遗显然发现了我的异样,几乎是杨简的话音一落,便是轻声开口道,“如此,无奇便先退下了。”
再无言语,杨世遗要走,我便乖乖的跟在了他身后。
终究没忍住,出殿门的时候,我回了头,龙塌之处,吴瑶又端起了药碗,极其细心又体贴的喂向了杨简。
一直走出了皇帝的寝殿,我都再无言语,只感觉心底如同被压了一块大石,难受的厉害。
杨世遗的脸色出奇的沉静,我却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不愉,本以为看完了杨简我们就该出宫,几个拐弯之后却发现走的不是出宫的路。
心下不安,眼见着身前身后的宫人面色平静,我便稍稍的往前了两步,一边偷偷地拽了拽杨世遗的衣袖,一边小心翼翼的叫道,“太子……”
他的身子便是一顿,眼神堪堪的往下一瞥就看向了我的手,我迅速的收回,脸上却立刻的泛了红。
耳边是他的低笑,须臾,他才止了笑,轻声开了口,“难得入宫,带你去见个故人。”
我不知在这宫里我会有何故人,不过杨世遗说完这句话便命左右的人退了下去。随即便是毫不避讳的直接牵起了我的手,瞬时,我的脸便是一片白。
要知道,我现下穿着的可是男装。
如此,杨世遗若真的带着我在皇城里绕一圈,恐怕他不喜女色好男色的传闻便会更加的坐实了,连带着也会将我推向风口浪尖之处。
将将的走出了十来步,我便是脸色很不好看的停下了脚步,低声开口道,“太子,这恐怕不妥。”
他的眼神在我的脸上一扫,“如何不妥?”
这般直接的问话,我倒不知该如何说了,只踌躇着开口道,“秦漾忽觉身子不适,想回府邸了。至于那故人,以后再见也不迟。或者,不见也罢。”
我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却也感觉到他的目光绞在我的脸上不放,须臾才开口回我道,“既如此,小秦漾不想见便不见。”
此言毕,他却还是没有放开我的手,直接拽着我向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这十多日来,虽然他与我日日同枕共眠,却除了搂搂抱抱亲亲之外,再没有越雷池一步。几次三番下来,虽觉不妥,但终究是放下了心。
一国东宫,皇城之内自然有自己的宫殿,但是杨世遗明显的不喜住在这里,一路回府,马车平稳前行,路过主街的时候,我终是没有忍住,特意将双眼里蓄了水汽,可怜巴巴的看他,“杨大哥,我想回清风阁。”
彼时,他正闭目养神,听到我的话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我微有些受挫,只得深吸了口气,再度开口道,“大哥放心,秦漾绝不会再无故失踪。”
他终于有了反应,抬眸看我低声道,“过来。”
对于他的命令,我现在几乎是下意识的服从,‘过来’二字话音一落,我便已经跪坐在了他的脚边。他便伸了手放在我的头发上,一下一下的轻抚,良久开口道,“再过几日便是吉日,到时换回女装吧。”
语气平淡无波,似乎是早已做好的决定,现下只是通知我。
吉日,换回女装?
心中只觉震惊的厉害,面上却未变神色,满脸无辜的抬眸望他,“秦漾不喜女装,大哥何苦勉强?”
他的神色便是变了几变,过了一会却是微俯了身子,一边轻抚我的唇瓣一边直视着我的眼睛开口道,“你会喜欢的!”
眼神灼热的让人心惊。
我脑子里便有瞬时的空白,只觉得若再呆在他的身边,迟早有一天会被他生吞活剥了。
幸好的是,他看出了我的不安,没有再多加逼迫,只收回了手淡淡开口道,“你回上陵那日,我便遣人去了清风阁,你放心,她们知晓你安全的很。”
最后的借口也没了,深深的吐了两口气,我便直起了身子,双眸紧紧的盯着他的,轻声开口道,“大哥莫不是想将我纳入后院?或者,是想让秦漾今后依附于你?”
直接的将话挑明,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良久,他看着我才开口反问道,“不好么?”
“不好!”我回答的很是干脆,没理他忽然变了的眸色,我便是一弯唇角,“秦漾喜欢的是畅游于天地之间,此番路过上陵不过是多住了几日,恐怕明日或者后日我人便已经又在了南国,或是夏国。”
说到这里我便是一顿,接着补充道,“生性自由之人,不喜被缚。”
我这般畅快的说着,他那边便是默默的听着,只等着我说完了才是抬眸道,“说完了?”
我一怔,便是轻轻的一点头。
“如此……”他的话音未完,已然停住,只因我上了前,跪直了身子捂住了的他唇,如此主动的亲近,我的脸颊便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热。
他也任由着我这般胡闹,不动。
“我不知,杨大哥你究竟喜欢了我什么?”是真的疑惑,不明。
以前尤爱看戏本子,里面总有女子一脸温柔的问着环着自己的男子,‘妾心悦君兮,却不知君悦妾何?’。
那些回答总体来说便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的我尤为无趣。
如今,问出这句话的换做是我,心底隐隐的就有了些期待,还有不安。
他的双眸紧紧看着我,不语,我收回手,偏着头看他,“唔,大哥你看,就连你便也不清楚你欢喜我什么。更何况,论起来,大哥你长相甚美,秦漾样貌平平……”眼见着他的脸色有些不对,我的声音便越来越低了下去,“无论如何,怎么看都不太相配……”
说完这话,我的眼神早已不知瞟到了哪里,他却是伸手一揽我的腰,直接的将我带进了他的怀里,我身子僵硬,他很是无奈般的,极其亲昵的在我的脖颈处蹭了蹭,“原来小家伙是在担心这些么?放心,大哥不会嫌弃你长地不好。”
生生的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杨世遗总有本事扭曲我的原意。
那日晚上,我睡得很是不安稳,梦里面,总有一个人对我伺机而动,虎视眈眈。
第二日,我照镜,镜子里的人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我去找杨世遗,他便盯着我的黑眼圈良久,少顷便是慢悠悠的开口,“昨夜里……偶然听得你的呓语……”
他唇畔的笑意有些惊心动魄,我浑身一凛,急急的便是开了口打断他的话,“大哥,我昨夜里思来想去甚多,便觉如今我乃男子身,整日与你同榻,甚为不妥。让人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你的威名?”
“不若,我以后便白日里来府?”
这话说出去,本没有抱了多大的希望,他的模样却像是在认真考虑,终是在我期盼的目光之下他抬了眸,冲着我一弯嘴角,“好。”
铁甲卫将我送回了清风阁。
此事颇有些容易,下了马车我犹觉得像是在做梦。
直到阿一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才回过了神。
他说,“秦公子,慢行。”
我颔首,眼见着他们离开,才深呼吸进了清风阁。
一场不见血的宫变让上陵城百姓人心惶惶,便是此事已经平息,清风阁里的客人却还是明显的减少,眼见着掌柜的看见我就要上前,我便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有一些日子不见,却不曾想我刚一进细雨楼,便是有一大大的消息硬生生的砸了过来。
离儿从外间三两步的跑了过来,见着真的是我便满脸的欣喜,一个劲的拉着我问长问短,时不时的还嘟着嘴告些楚扇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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