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一落,不远处却又是急急的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主郎,上陵生变,请速回!”
此言一出,不止杨世遗和铁甲卫,便连我也是狠狠的一惊!
上陵生变,短短的四个字可以涵盖的太多。几乎是立刻的,杨世遗便起了身,只不过是刚刚迈出一步,却还是转了身低眸对我安抚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这是命令,不容置疑。
我想讨价还价,却明白这不是时候。杨世遗对我说完,却是又立刻对着阿一吩咐道,“你从此刻,寸步不离的守在秦公子的身边,若有闪失,决不轻饶!”
声音清冷果断,阿一面色一整,立刻应声道,“是,谨遵主人之令!”
他此言一落,杨世遗便是又看了我一眼,接着就迅速的走出去接过阿一手里的斗笠,不再回头的快步离开,一列铁甲卫便也沉默不语跟在其后。
那一眼的含义我懂……无非是让我听话,不逃跑不自残之类的。
我抿了抿唇,望着他们走的方向,衬着这雨景,忽而便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错觉。
待一行人都不见了身影之后,我不自觉的轻叹,遂及便望向那个依旧站在雨里的人,他却是呆呆望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那神情分明是含了几丝不甘,几丝不舍,我便是一顿,须臾间便是凉凉的开口,“不若……你也跟着去?”
阿一自然听到了我的话,转了身正经了神色向我行礼,“禀秦公子,我家主人说了,要守在你身边。”
这熟悉的腔调。
我眼眸微动,转眼便见外面的雨更大了些,终是不忍心,淡淡开口道,“你先进来吧。”
阿一倒真的是个听话的,我让他进来,他便二话不说的进来了。只是那脸上的表情还是呆呆的,也对,他的兄弟们都和杨世遗去赴未知的未来了,独独留他一个在这里陪我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公子,他自然不好受。
杨世遗包扎伤口的手法着实差的很,我想自己拿个杯子喝水却是握也握不住。阿一此刻终于找到了些做为护卫的自觉性,接过我手里的茶壶给我倒了杯水,还很是周到的送到了我的嘴边。
我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却终觉得怪怪的。遂及脸色不郁的又让他放了回去,接着我便一言不发的开始拆两只手上难看的白色绷带。
阿一就直直的站在我的旁边,少顷,看到我没有章法的动作,不由地便低声道,“秦公子,这不好吧。”
我头也未抬,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一边开口反问道,“哪里不好?”
他这次倒是答的毫不迟疑,闷闷道,“那毕竟是我家主人辛辛苦苦包好的。”
我的动作微一顿,铁甲卫来的时候杨世遗已经帮我包好了,看来阿一倒是很清楚他家主人的底细……只要一眼便知道是谁下的手。
虽如此,我还是很不留情继续拆,奈何两只手都被绑的死死的,找不到着力点,不由地便咬了咬牙。抬眸瞥了阿一一眼,却见他又神色木木的望向了窗外。
心中本就对他主人有气,不由的声音便高了几分,“去,帮我找一柄剑或一把刀,将这个给我弄开。”
他便神色怪怪的看我,须臾间便低头闷不吭声的拽过我的手,几乎是看了一眼,便立刻的找到了症结所在,三两下的将两只手都解了开。
手上一轻,我便是立刻端起茶杯灌了两口水,再回眸看他,却见他眼神盯着我的手,眉头蹙的紧紧,我一愣,才明白过来,他定是怀疑这个牙印的主人。
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我往窗边靠近了几步,伸手去感受凉意,风渐停,我微微的偏头,轻声开口道,“阿一,杨大哥他们已经到了上陵吧?”
“嗯,回秦公子,不出意外的话便是到了。”他的声音还算沉稳,我却明白他说的这个‘意外’定是严重的很。
杨世遗……莫名的,嘴里便念了出来。
身后的阿一许是听到了我的呢喃,像是安抚自己又像是说给我听的一般,低低开口道,“秦公子放心,我家主人运筹帷幄,定不会有事的。”
我瞥了他一眼,谁说我担心了?
他却误解了我的意思,低眸间便是又开口道,“虽然外界一直传言我家主人有断袖之嫌,我等却是不信的。只是依今日之见……”
他说到这里便很是忧郁,默默的看了一眼我手上的牙印,又接着道,“主人他并没有在我等面前回避,且对你听之任之,宠之爱之,既是主人承认的人,便是我等要服从的人。”
这番言论直说的我全身一个寒颤,宠之爱之?哪里看出来的……还没有等我给他解释明白,他便是又回头拿了剩下的白布和伤药,不发一言的就抬起我的手给我包扎。
我没动,任由他弄。不得不说,比杨世遗弄的好多了。
手上的伤口其实并不大,只是因为有些乱七八糟,故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此时抹上了伤药便凉凉的,舒服的很。
我瞅了一会自己的手,抬眸间便随意的开口问道,“你们一直跟在他身边?”
自然指的是杨世遗,阿一便微点头,“是,从小开始。”
这答案倒是让我一愣,杨世遗便这么随便的将一个跟他一起长大的护卫留给了我,所以这就是阿一所说的‘听之任之’?只因为我说了欢喜阿一,杨世遗便二话不说的将人给了我?
一时间便没了话,阿一却是又有意无意的低低叹道,“我不在,主人会不方便许多,如此时刻,阿一实在难安。”
这言下之意……
我便很是认真的又抬头看他,“我说了,阿一你可以现在就追上去,应该不晚。若是你家主子问了,你便说是我赶你走的,我烦你了。”
他的神色很是郁郁,低眸间却是平静道,“回秦公子,我家主人说了,阿一要‘寸步不离’的守在您身边。”
我嘴角一抽,抬眸瞅他,终是无奈道,“我要回上陵,你跟着。”
几乎是我的话音一落,他面上便是一喜,“秦公子英明,属下遵命!”
外面的雨滴已经稀稀拉拉,隐约的已经有阳光洒了下来。举目望去,是一片光鲜的绿,我换好了衣裳,阿一已经在谷口处牵了马匹等着我。
那四个木头疙瘩本来一直跟着我,见到我要出谷,却是速速的往我身前一挡,“小郎君,请回。”
我便隔着这四个人高马大的,望向了那边的阿一。
那边的阿一脸上的表情一整,便要走过来。我收回了眼神看向面前的人,很是平静的开口,“我要去上陵,去见杨世遗,他有危险。”
话说的很是明白,奈何木头就是木头,听到我的话,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抱歉小郎君,我们只听主郎君的命令。他命我等守在暖玉谷,守在你身边,且不许你迈出去一步。”
阿一走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好话音落地。
实在不懂杨世遗此举何意,我稍一犹豫,阿一便已经挡在了我面前,面容冷清的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人,“铁甲卫阿一在此,事有缓急,上陵生变,主人有命,命我带秦公子速回。”
他撒谎的时候面不改色,连我都有些相信是奉了杨世遗的命令。
对面的四个木头疙瘩面露犹疑,我顾不得想太多,便也冷了神色,凉凉的开口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些!我要走,谁敢拦!”
这般一番威压,他们不动,我便眼眸一抬很是自然的直走向马匹,终是出了暖玉谷,阿一紧随其后。一路快马加鞭,途径小悬崖的时候,胸口却是传来熟悉的闷痛之感。
我的速度一慢,阿一便也慢了下来,许是见我面色苍白的厉害,他眉头一蹙便开口道,“秦公子?”
深深地喘了两口气,冲他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无事。”
他便也不再多言。再往前,放眼望去,平日里人来人来吵吵囔囔的官道此时竟无一人。直到我和阿一到了上陵城,才发现整个上陵城已经戒严。
城门大关,城墙之上站着一排守卫。
远远的我便眯眼望过去,那些人穿的不是铁甲卫的制服,一时间便分不清上面的是敌是友。
急急的勒住缰绳,阿一在我身后抬眸望了一眼城墙的地方,须臾,靠近我轻声开口道,“是宁王殿下的人!”
将将的一听到他的话,我便是一凛,城门上都换成了宁王的人,杨世遗也不知道进没进城,若是没进那便是好,若是进了,恐怕此时凶多吉少!
阿一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件事,情绪微有些波动,语气也有些急躁,“秦公子?”
我抿了抿唇,抬眸再向城墙上望去,如此情况不明之下,那我与阿一,该是进城还是不进?
见我没有回应,阿一驾着马很是躁的在我面前绕来绕去,声音都有些拔高,“秦公子,我们进城去吧!”
被他绕的头晕,我便狠狠的瞪他一眼,呵斥道,“铁甲卫阿一,你不是说你家主子运筹帷幄!”
我一言毕,他稍显激动的情绪立马冷了一冷,少顷,才是望着城门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怕只怕,百密终有一疏。”
他说的很是在理,我便也愣了一愣。城门上的守卫换成了宁王的人,怎么看都像是他反了。
脑子里突兀的便出现了一幅画面,杨世遗那般长身玉立的人被宁王折磨的下跪求饶……立刻的身子便是打了一个寒颤,这真的是想都不能想的。
我正了正脸色,回眸便问道,“你们去暖玉谷时,说皇上要召见你家主人,当时,上陵城可有异动?”
阿一听到我的话先是一愣,转而仔细想了又想,低声答道,“陛下说要见我家主子,我们便立刻的出城了,出城时,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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