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线时,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什么是害怕。
非常轻的脚步声从她刚刚离开的院子里响起。
她急促地呼吸着,难以平复此刻紧张的心情,只能越走越快。当她走到二层,飞快地在走廊中穿行时,那些脚步声与她交错着往相反的方向,到了她之前的小楼二层。
那层楼只住了她一人。
而此刻,她在的这层楼,只住了墨狼一人。
这个男人在刚刚她返身回屋的刹那,无声无息地对她发出了信号,让她猛地惊醒。那个女人的突然出现,或许仅仅是在试探她的存在。
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正当她走到拐角处,一只手将她飞快地拉进屋内。随即,她撞进一个有些冷的的胸膛里,感受到他坚实而剧烈的心跳。
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呆在这里,无论是谁,进来后,通通杀、了。”他将枪塞到她手中,眼神阴冷,犹如一条毒蛇被激怒了。
十几个黑影停在她屋子门口,片刻犹豫后冲入了屋内,却没有发现人,又再度在门口集合。他们沿着走廊静悄悄地走着,下了楼梯,又再度上楼,往墨狼的住处包围过来。
墨狼没有说话,两人没有眼神的交流。可凉伊分明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气即要冲破屋顶,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冰凉,感到恐惧,这种感觉和在河里那一晚一样,周身笼罩着黑暗,命,似乎又被悬在了空中,一瞬间便没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离他们大概只有几步之远忽然停住了。她看到倒映在窗户上的身影,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房间里最后的一丝月光。
这个夜晚在此刻充满无声的硝烟气息,整个小楼二层杀气腾然而上,让人只想逃跑。
某一个时刻,他的眼神与她对上。那寂静深沉的瞳孔里却干净,柔和,,让她震惊,不由得抿唇笑了,这一刻,透过人皮面具,她看到了苏白的影子,拿命护着她的苏白。
她手足无措,只能紧紧地握住枪,手指碰触到扳机。
可是,仅仅只是僵持了几分钟,黑影就从他们门口穿过,迅速地下楼离去了。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又恢复了深夜的宁静。
除了她从自己房间来到了墨狼的房间,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过。
凉伊浑身瘫软地滑坐在地上,手脚都冷冰冰的。墨狼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说话,直到断定今夜不会再有人来,才缓慢地移动了下脚,朝向凉伊。
“好像我该说谢谢。”
如果不是他在这里对她招手,她可能已经死在那些杀手的枪下,无声无息,连云都没有发现,这些人如同影子一般的存在,太可怕了。
“的确。”
凉伊笑了笑,“那还真是辛苦你了,苏先生。”
“苏太太这话说的不太对。”
“喔,我懂了,这是你应该的,下次再做好一些。”
墨狼只这样看着她,不说话了。
到底是谁?
在这里还能有谁可以闯入小爷的家,能够悄无声息地避开那些层层机关,目的只是为了来杀自己?
省长如今被拘,难道是他派来的?为了给自己致命一击?可是为什么却没有闯进这里?害怕墨狼?可也不至于,墨狼再强大,也对付不了这么多训练有素的人。他此刻应该只是想临死前再拉个垫背的,为什么却在门口犹豫了……凉伊凝眉想着,她的手碰到旁边一个冰凉的东西,吓得她手一缩,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枪。
这一夜,她是真的害怕了,太久没有面临过这样惊心动魄的时刻。
除了省长还能有谁,莫非……是小爷?
可是如果他想对动手,根本不需要这样大张旗鼓,难道是还有其他的目的?凉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的回想这最近的种种,考察团的人明天就来了,小爷还需要利用自己的关系亲近那些人,方便抢回那批货。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但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地弄死自己,这对他来说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凉伊缓慢地呼了一口气,一时间也理不清头绪,只觉得刚刚那一瞬间,让她回到了地狱的时候,每一个瞬间都在提心吊胆。
可是,又有些不一样。
墨狼在,不,是苏白在。
她甚至觉得,即便那些人冲了进来,也根本不需要她动手,墨狼自然会解决。
他的住处后面是山崖,从阳台处往下看,整个山林尽收眼底。如今夜风忽大,吹起了垂在地板上的白色绸缦,从阳台往屋内都飘荡起来,有些缭乱花眼。她很认真地看着,看着那细沙一样柔软的绸缦,在月色中胡乱飞舞着,最后铺陈在他的大床上。洁白整齐的床褥显得有些凌乱,有男人独特的气息在深夜中窜入她皮肤的毛孔。整个后背都凉了,脸却突然热起来。
凉伊一转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苏白。此刻就坐在她身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我认为……”墨狼没想到她会突然转头,话没说完就见她的长发被风吹起,轻轻抓着他的皮肤,他的心,有些无从压抑的喘息声,从喉咙眼喷薄而出。凉伊的目光在这一刻凝结,她看见他的喉结在明亮的水光里滑动了一下,本能的反应是一阵战栗。
他用手挠了挠有些细痒的鼻尖,感觉到手掌都湿漉漉的。与她的目光相接,迎合她每一个微小的表情,或是暗示,或是情不自禁。碰触到手臂的瞬间,墨狼感觉到一阵异样的柔软。他重重地喘息一声,调整着姿势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之际,再难以坚持,搂住了她的腰,吻住她的唇,手缓慢地摩挲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意识彻底地迷乱。
只有一个想法,要她。
白色绸缦铺满了床,他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到床边。
凉伊落下床的那一刻,感觉到风口的冷,绸缦缠在他们之间晃过手臂和脸颊,全是冷的感觉,因为这样明显的冷,他的动作凝滞住了。片刻后,他起身,站了一会,将身下的被子抽出来盖在她身上,:“你睡在这里。”
说完他往阳台的躺椅走去,关上窗将绸缦整理好,拉开来挡住她和自己,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凉伊起身来到了他面前,站定,就这么看着他。
看了一会,她笑了笑,脱去了外套,弯腰凑近了他,他猛地睁眼,凉伊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整个人爬到了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温柔地说:“你让陈宇送来的离婚协议书,我没有签,所以,你还可以碰我,这是义务也是权利。”
墨狼不说话。
凉伊摸上了他的脸,动了一下,“我想要。”
这话一出,她便注定这夜无眠。墨狼翻身而上,吻上了她的唇,很重,很重。
后半夜。
凉伊一整夜都难以入睡,直到早晨的光亮起来,才稍稍有了点困意。没有一会,她听见屋外的说话声醒过来,随即从声音中辨别出来是云,说话的声音很低,继续了一会便停住了。
接着,就见墨狼推开门,看见她已经醒来,便招呼云进来。凉伊对上到他的眼睛,深邃而宁静,是她所陌生的,昨夜的一切似乎不曾发生,他,只是墨狼,与她凉伊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凉伊低下头整理了下衣服,走下床和云说起话来。
“昨天夜里那些杀手应该是从后山攀上来的,不然不可能避开小爷那些机关。”
此处背山建宅,后山地势险峻,依靠悬崖口,要攀爬而上非常艰难,几乎九死一生。除了当初他们走上来的那条路,没有第二条路。所以,小爷才能放心把自己的老巢建在此处。
云的猜测却让凉伊有些惶恐,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那些杀手必然经历过非常人的训练,可以从悬崖峭壁上夜行于此。
想要杀她的人,究竟是谁?
云停顿了下,看了眼窗外又接道:“不仅如此,他们离开时我跟随到后山时,发现小爷的人被惊动了,至少十人追下山去,没有回来过。直到早上才传来消息,他们都死在了山脚下,一刀致命。”
屋内一阵沉默,谁都没有说话,凉伊已经猜不到是谁。
何家似乎没这么大能耐。
云看他们两人神色都有些凝重,赶紧交代了下要紧的事情,给她带来确切的消息。
“昨天厨房的人下山去采买招待考察团的食材,小爷让人去通知拿汉服的事情,确定今天傍晚会将汉服送到,晚上小爷会在后花园宴请考察团的官员。”
“厨房的人?有没有一个和尚一起下山?”
“有的,是他带的队,也是奇怪,小爷会如此信任一个和尚。”
“好。”
云疑惑了一秒,便心领神会。
在云离开之后很久,凉伊都表现地很愉悦的样子。墨狼打量着她,发现她,又多了很多面孔。
他有时候甚至不敢去想,自己的下场该有多惨烈?
“你是打算在今天晚上动手吗?”
凉伊微笑着看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刚才笑了。”
“真聪明。”
“声东击西,假装攻击省长,为了得到什么?”墨狼揣测着,“逼真正的敌人出来?还是……”
“不。”她走近他的身边,声音微弱到尘埃中,每个字眼都让他感到心惊,“救你。”
她只有这样简单的想法——救他,不论用怎样的方法。
墨狼说不出话来,目光沉沉笼罩着她。
“小爷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疑心重,所以他是没有办法相信身边任何一个人的,那天,我只说了句可能,他就可以杀了一个保护他的人。”她转开视线看向窗外,“我要一点一点摧毁他,用他自己的手。”
墨狼有些笑意,很不明显:“你养着李沫是为了什么?”
“姐妹情深。”
墨狼笑,“很好。”
“你觉得还会有比今天这个考察团官员都在场,更好的谈判时机吗?我要用无形的刀,割破他的喉咙。”她很快说完,甚至不想听到回答,就往门口走,她觉得很累,需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冷静一下,可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拉住了手。
“动手的事让我来做。”他眉目硬朗,生出柔软,“你只需要,好好地保护自己。”
凉伊忽然笑起来,摸了摸他胸前的木牌,“好像是我在保护你。”
“对不对?”她眯着眼睛问。
墨狼松开手,他的眼睫毛垂下来,紧盯着她,“今晚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你的命由我来守护。”
打开门,凉伊一直往走廊的尽头走过去,下了楼梯到院子里,又上楼到对面的走廊,她飞快地走着,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搬了个椰子,推开门走进去,关上门,喝了一整个椰子,才冷静下来。
可能这句话,比我爱你强太多了。
墨狼或是苏白,都把命交在自己手中太多回了。若不是很爱,哪来的信任……
凉伊愣怔着,过了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交易会卖了厉明,换来了小爷的些许信任,如今,用着这点微薄的信任竟然要从虎口拔牙。
她恍惚觉得,这商场比战场可好呆多了,苏白哪来的自信,贵会会比s城安全,可凉伊终究是错了,这局势远比她能想到的所知晓的要复杂得多。
贵会山下。
大西瓜在湄公河沿岸的一座寺庙门口,和僧人礼拜了半个小时,然后有人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在此处,拿走了他怀中的汉服。
他追着那个人在树林里跑,身上的玻璃石不停地掉下来。一直到那人坐上车被载进深山中,眼见着越走越远,他才放弃了追逐的念头。无精打采地往回走去,一路上寻找着玻璃石散落的地方,又回到寺庙门口。
他看见刚刚那些僧人还在礼拜,便又挪着步子走过去。
夕阳西斜,黄昏日落,寺庙里人流渐散,香火却还旺盛着。他跪坐在圆形坐垫上,朝正对面的佛像作揖,不断有人转经从他身旁走过,很快寺门便冷却了,可他身边的和尚却还是保持着最初的姿态,似乎是一个假人,一动不动。
他不禁问道:“今夜吹什么风?”
和尚闻言看了看门外,静等了片刻才缓缓说:“施主刚才可追上那人?”
“没有。”
“那……或许是东风,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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