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鸟

“你们怎么闯进来的？”陌生人问。
“别激动，我们不是恶人。我们只是在找一个智能玩具。”爸爸声音里有明显颤音，这是故意为之，还是有两个小孩子在此的原因。
“找智能玩具怎么跑到这里来。你们不属于这里。”
“诶，你说，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什么玩意，我们只是无意进来这里，你们这样用枪抵着我们，有没有礼貌？你们学校老师没教过你们对陌生人的礼仪？”卡奇就看到他的身后站立的脚，是一个硕大的机器脚掌，银色关节，并不害怕。
“他们是人类，不要和他们啰嗦。锁上他们，戴上头套。”
“为什么要锁上我们。你们不是人。”卡奇在挣扎。
“我们本来就不是人。”一个声音指挥。“带上他们，别太多废话”。
在黑色头套的纤维缝隙中，只能看见晃动的人影，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不是人类？那是什么？机械人？
每一个人都被反扣着手，被推挤到一辆低矮的类似推土机的车上。
“锁也就锁了，能不能不要戴头套，会憋死人的。”
“这里空气稀薄，长官。”听到一个声音低低的和另一个人说。
“那就头套拿掉，他们也跑不掉。”
四个人的头套又被扯掉。这才看到刚才那些用枪抵住自己后背的人，原来是四个机器人，他们一字排开，和他们四人面对面坐着，前面一个开车的司机。只是千奇百怪，五个人各不相同，有一个人的手臂是仿生手臂，另外几个人有的全是钢铁之身，有的是一半一半，越像人类的，似乎说话的分量也越大。
他们和现在的机器人不同，清一色的铁和钢材质，连合金都很少，有几块很有塑料质感的皮肤覆盖在冷冷的金属之上，那时的材料和仿生学还处在初级阶段吧。手臂的连接处还有线头出现，好像是逻辑电路似的，程序配合逻辑电路，这样古老的自动控制装置。不像现在，完全是电子化，一体成型，硅元素可以在整个机体内流淌，类似于人类的有机碳元素血管，已经是机械神经学的高级发展阶段。
机器人逻辑学和心理学也飞速发展，但是都朝着更理性和更冷酷的方向发展，上几代的机器人至少比较单纯，没那么多的逻辑思考能力，简单的控制、执行，与人类之间的控制和通讯也是简单的听说读写就可以识别命令，如果可以凭人的脸色就轻易判断这件事情是坏的，就执行死刑，天才知道，那个人的脸色后是几种想法，人是这样多变，经验之中就没有错误的？我流眼泪就很悲伤？
我流泪就不可以是幸福？
爸爸认识坐在卡奇对面的是一个早期的机器协警，阔鼻方脸，浓眉小眼，刚毅的脸庞，一副严肃不苟言笑的表情。他的手臂改造过，是一把枪，不过是老式的，夜视仪、红外设备也是非常古老，上一代的产品，“叮当”挂在身上。
看见这个，就像是看见一个身着老式军装的士兵，他触动了某些神经，像是一个蹒跚的老者，用那么古老的武器和装备，一个留恋过去的老兵。他似乎还在做一个梦，一个和战友并肩作战的梦，那个黑漆漆的、烟雾弥漫的建筑工地，死去的战友又从那道门后面来到他的身边。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活着？”这些迅速的从爸爸的脑中刮过，是一些留存记忆的再演绎。
这些机器人协警曾对城市的治安起到重要作用，所有危险的场合都是他们一马当先。后来听说几起严重的罪犯外逃事件，据公共媒体的报道，罪犯是被机器协警自行放掉的。不过到底是玩忽职守还是程序错误却无从调查。但是造成的结果是，政府不得不重新编写程序，用更轻盈的合金材料代替了上一代的机器协警，就是现在使用的，安全局执行者机器协警。
新一代机器协警现在严格按照系统设置的标准评判，几乎任何的犯罪心理、犯罪动机与犯罪事实都可以量化数值化，机器协警现场有决定生死的大权，只要犯罪指数超过100就会被认定是高风险犯罪案件。犯罪指数由多个指数综合加权平均得到，包括嫌犯话语的激动指数、皮肤红外心跳指数、动机指数、现场环境指数等等，比如嫌犯正用枪挟持人质，众人起哄，那综合犯罪指数就会升高，在现场评估犯罪的指数超过100就可以现场击毙。
新的机器协警与犯罪数值化系统的民众支持率在70%左右，但90%以上的民众并不希望机器协警出现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因为这些只有理性数据的机器人会随时对自己进行犯罪指数评定，心里的恶魔总不至于被这些机器人发现吧，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些不安分的想法，因此民众对这些协警都避而远之。
大部分的上一代机器协警在以对系统进行日常升级的命令下被召回总部后，进行装备拆解、卸载软体、机体分解标准销毁程序。有小部分并没有执行总部命令，就出现新一代协警逮捕上一代协警并执行标准回收程序的事件。很多上一代协警藏匿在普通居民家里，最终被市民举报。
这些零散的回忆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爸爸还记得小的时候，过马路，飞驰而来的汽车，在空中的翻滚，他一直睁大了眼睛，直到自己被安全放回地面。
那个机械人协警和对面坐的这个，其外表没什么区别。被机器警察救回一命的情形，是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儿时记忆。
推土机开动了。
“嗨，同学，你的脸长得也，太那个了吧，虽然我还是小学生，但是你这长相，吓得我。”卡奇做出鬼脸，用脚踢对面那个机械人。
那个协警机器人看着他，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你没反应？没反应？就不会有其他表情吗？”卡奇继续用脚踢坐在对面的人。
“啪。”一巴掌打到卡奇的屁股。众人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