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之救赎

任谁也想不到，除了唐雅雯和苏凝之外，第三个赶来医院探望苏醒的，竟然是龙江矿业集团的老总李中枢。
很有趣！
之前，曹玉平和苏醒他们被送往医院之后不到三个小时时间，江川市政法委书记张川祥就在郝禄祥的批示和督促中点了路天明的将，以及其严厉的口吻命令他务必在一个小时内抽调龙山县以外其他县区的精干警力组成专案组，将龙山这次大规模涉黑、涉枪、涉爆的群体性械斗事件的局面圈定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因为始终是电话联系，路天明接到命令之后不敢怠慢，当即又马上任命了正在自己办公室汇报工作的关大尚副局为专职副组长，并同时抽调了近600名民警火速赶往龙山县郝二庄乡的瓦罐儿山。
虽说这六百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和尚他们已经像那些原本就没有名字的民工似的四散逃窜了个干净，但因为有付长友这样的受害人以及各个矿井上护矿队成员的指引和指认。关大尚在边自立的全力配合下，只间隔不到一天，就将龙山县本地所有参与此次群体械斗的骨干分子全部控制了起来。
随着这些骨干分子缄口，龙山县发生的事情，则很快被淡化成了一场因为矿产资源争夺而“激情”发生的普通械斗。
且不说苏醒的名字根本没出现在这场械斗当中，和尚、杨大款等人，也因为背景复杂、牵涉面儿广等原因，在被关大尚请去喝了杯茶之后，随便交了几万块保释金便重获自由。
因此，李中枢在这种明明大家都装着摸黑的时候，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的来医院看望苏醒，无异于是明摆着在告诉唐雅雯，龙山的事情他知道。
而且他的目的还不止如此。
走进病房之后，李中枢见大家对他的出现都没表示多大惊奇，随便客气了几句便自己主动就承认道“唐总，对不住了……”
“什么？”唐雅雯非常明白李中枢所谓的对不住是什么意思，所以，有点儿糊涂。
李中枢眯着小眼睛沉默了几秒，挠着自己地中海似的发型道“唐总，我说龙山的事儿对不住了。杨迪是我的妻弟，事情都是他先搞出来的……”
“哦……”唐雅雯若有所思的扬了扬下巴，干脆，装糊涂。
李中枢见话题打不开，一脸尴尬的将自己小水缸一样的身躯费劲的往苏醒躺着的病床边儿挪了两步“星星，对不起了。杨迪实在是不认识你，否则，咱们再怎么不和气，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啊！本来今天他想亲自来跟你道歉的，可是他又怕你见到他激动，所以就委托我来，一定要正正经经的跟你道个歉……”
“我知道……”苏醒有气无力的冲李中枢笑了笑，就好像他真知道什么似的。
然后，唐雅雯才不急不缓的搭茬儿道“李总，我儿子需要休息，我们外面会客室谈。”
“好，好！”李中枢也仰着脸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唐雅雯往外走道“唐总，杨迪仗着跟我沾着亲戚，在龙山经营着一个洗煤厂。最近不是行情看涨的厉害吗？我批不出条子给他，所以他就动了歪心思，想鼓动当地人从煤矿上抢些散煤，他好低价收进来之后赚差价……”
“他怎么赚钱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就想知道，李总你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唐总，咱们不能再让人看笑话了。最近煤炭行情这么好，如果咱们内耗下去，彼此都不是损失，而是错失赚钱的机会了？”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唐雅雯盯着实际上已经跟自己摊牌的李中枢看了足有半分钟，忽然笑道“李总，龙山的事，让你怕了。”
面对唐雅雯的嘲笑，早做好心理准备的李中枢一脸无奈道“唐总的睿智，在圈子里出了名的。我知道瞒不过你，所以今天干脆上门来负荆请罪。做生意不是置气，如果唐总能原谅我，我愿意讲和。”
李中枢没说一句话，唐雅雯脸上的笑意就会浓上几分。然而，就在始终眯着小眼睛打量她的李中枢以为自己的脸皮丢的值的时候，唐雅雯忽然面色一冷“李总，你跟我讲和，凭什么？不错，你以前找人跟我裹乱的时候，我的确是有过想把公司卖给你的想法，也曾试图这么做，但你呢？如果当初我也说跟你讲和，你会吗？”
“你不会！”唐雅雯根本不给李中枢插嘴的几乎，不等他摇头便继续抢白道“李总，你我都太了解彼此之间的道行深浅了。如果不是我儿子搞这么大动静，借老尚的手帮我扫平那些地头蛇，你会这么上赶着想收购我的那些矿？如果不是你担心我儿子那有仇必报的性格，不是担心他再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动作把桌子掀了让大家看黑幕，你会好心来医院看他，会跟我讲和？”
“李总，咱们都不是孩子，没意思……”
虽然唐雅雯口口声声说她和李中枢不是孩子，但在她对面坐着的李中枢，此刻却完全跟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唐雅雯熊他的过程中每停顿一次，他就总忍不住要点点自己肥硕的脑袋。
末了，见唐雅雯确实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李中枢还犹自不过瘾的点头道“是，唐总你说的对，总这么内耗没意思！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坐下来谈。谈生意嘛，只要肯谈，总有大家都满意的时候。”
“谈？怎么谈？按以前的，我肯定不跟你谈。按我现在的想法，且不说你能否接受，就是你接受了，别人也的说我唐雅雯逞一时的上风，欺负你老哥？”
“未必，未必！此一时彼一时嘛！”李中枢听唐雅雯有松口的意思，脑袋点的更频繁道“唐总，龙山矿业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今天是代表龙山矿业董事会来跟你表态。况且，你也是小股东，人言何畏？”
“或许我马上就不是了呢？”听出李中枢“崽卖爷田”的意思，一脸不情愿的唐雅雯终于切入正题道“李总，这是我儿子的病房，多余话我不讲，具体细节也是谈判桌上底下人具体商榷的事情。如果你真想讲和，我只说两点。第一，四十五亿，现金收购。第二，允许我出售我手上的龙山矿业的股份。”
唐雅雯还是低估了国企老板们的胆色，李中枢听了她的话后虽然踌躇了一阵，但却只关心第二个问题道“唐总，是否同意你出售龙山矿业的股份，我真做不了主。况且，在如此大笔交易的同时抛售股票，对集团不利啊？”
“试试看……”唐雅雯念叨了句苏醒常说的口头禅，模棱两可。
倒是李中枢权衡了一阵子之后，自己给自己留下希望道“好吧，唐总，我试试看。”
“希望你这次不是敷衍我？”唐雅雯最后点了一遍李中枢，脸上不带一丝希冀的站起身道“李总，如果没别的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儿子需要休息。”
“对，对。让星星好好养病，改天我让杨迪来给他赔不是！”李中枢知趣的站起身往门口退了两步，就在唐雅雯以为自己赶不上送他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而且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多出了一张名片。
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唐雅雯立刻又忍不住打趣他道“李总，咱们这么熟，没必要吧？”
“不是我的。”李中枢将名片展开在唐雅雯面前，尴尬中带着一丝得意道“唐总，星星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也知道现在说这些话没什么意义，所以……。我跟教育部冯德林冯部长是同学，如果星星高考的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尽可以打电话给他。具体怎么操作你也不用担心，老冯会告诉我……”
“李总有心咯？”唐雅雯脸上那种作为母亲应有的笑容，只持续到她将李中枢送出房间。随着房间门重新关上，冯德林的名片随手就被她丢在了门后的垃圾桶里。
和苏醒一起把着门框往外探头的苏凝看见唐雅雯的动作，顿时心疼道“妈，燕园儿的大学生啊，咱家可从来没出过。就这么让你跟扔垃圾桶里了？”
“谁说咱家没有？”心情大好的唐雅雯笑眯眯的瞅瞅门框上一高一低的两个脑袋，一个满眼贪婪，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前有小星星，不停的晃动着。
听唐雅雯取笑自己，苏醒停下摇头的动作道“妈，别高兴的太早，情况不容乐观啊。”
“又不乐观了？”唐雅雯和苏凝一口同声的重复了一句，两人脸上却各有各的不解。
苏醒忍着疼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慢悠悠的点了支烟道“妈，刚才李中枢看着低眉顺眼的，可我却一句没听见他说自己的底线在哪儿？换而言之，他既然敢上门儿来承认之前跟咱背后下刀子的是他，就已经想到了你要什么。”
“无所谓啊，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随便他耍什么幺蛾子，大不了咱们不卖。”苏凝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唐雅雯，却发现母亲似乎不是很赞同自己的想法。
“偏偏还有个不愿意多事的郝禄祥……”唐雅雯苦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确实一脸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