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腔

那个年代，计生干部根本没道理可讲。哼哼！没钱没资产的话，就拉人……把人抓走，扔派出所拘留几天，逼得家里人来赎。
没钱，没资产的……偷摸抢盗也好，卖血卖肉也罢，总之到最后，你总会求着他们，供着他们，给他们送钱！
要钱的就先不说了，还有要命的！为了奖金，完成上级的计划生育指标，他们逮住一个超生的孕妇，哪怕怀了七八个月大，让你引产，你就得乖乖听话！
你说闹出人命他们就不怕？哼哼哼！他们会笑着说，有啥怕的，我们是认真执行文件办事儿的！你超生就是犯罪，死不足惜！
在当时，你不要问他们还有没有王法了？你敢问，他们就敢张狂地说：我就是王法，你去告吧！告也告不赢！相比较而言，马关镇还好一些，放在许多地方，翟新泉这样做还不算过分，百姓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以至于许多农村超生的人家，事先都会将家里值钱的物件放在亲戚家，弄得后来一些亲戚跟着遭殃，那些计生干部干脆冲到人家的亲戚家，不论谁的东西，全部拿走，和土匪差不多。
单说在王兴旺娘俩歇斯底里的叫喊中，王兴旺家屋里的锅瓦瓢盆被拿得精光，值钱的一点都没有幸免，甚至院子里鸡鹅也被抓住几只，摆放在闲屋几袋粮食也被装上了车。
“别推了……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啊……”翟新泉他们又开始向偏房扫荡，只见兴旺妈挡在放粮食的偏房门口，她瘦弱的身体，根本挡不住几个如狼似虎的壮年汉子。
在他们冲击下，兴旺娘被推搡在地上……他们一脚踹开了偏房并不牢靠的木门，一袋袋地开始往外搬粮食……
在这年代，村里头许多土地还没有进行大规模调整，那些家庭联产承包分配也不公平。比如：王兴旺他们家……连同超生两个闺女和两位老人，一共六口人，但分到的地还不到两亩，又是旱田，产量不高……所以，粮食对她们家来说是相当珍贵的。
兴旺娘疯狂地向上冲，试图阻止，但根本无济于事。就仿佛看到了她两个可爱的孙女围在灶火台前，看着空荡荡的锅碗，哭着喊着叫着“奶奶，我饿……”
可以说，翟新泉搬走的不仅仅是老王家的粮食，还是老王家的心血，老王家的生命！！粮食在减少，王兴旺的心在冷却，他试图挣开他们的拉扯，却根本无法挣脱，眼睁睁地看着五个……六个……袋子往外搬……
当看到最后一袋粮食正在被搬走……兴旺娘哭喊着扑上去了，在最后那个粮食袋子经过他眼前的时候，她忽然间半弯起腰，抓着那人的裤子边儿，哭：“求求你们……给我们留一袋子吧。孩子们不经饿……求求你们了！”
这么猛地一扯，顿时让那临时工打了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了。“死老太太，滚开……”那个临时工一脸凶相，不耐烦地喝道。
这时候，王兴旺的大丫头小兰子，从人群中使劲地挤了进来。这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身上穿着一见破旧的打补丁衣服，长得却格外可爱，刚才找伙伴去玩了，回来时看见这么人在自己家门口，便赶紧跑过来看看。
正看见奶奶浪淘大哭，这些家伙正往车上装粮食。虽然年龄小，小篮子也知道他们都是坏人，趁人不留意儿，在院里捡起一碎瓦片儿，就砸到了带头的翟新泉头上……
“啊……”一声惨痛地低吼在院子里响起，之后是几个人明显的抽气声。小兰子人小，力气不大，但因为用了巧劲儿，翟新泉的后脑勺顿时出了血，虽然不多也不要命，但也够疼的。
“**的，找死啊！”翟新泉吃疼，一脚狠狠地踹在小兰子身上，丝毫没有顾及他脚下的只是一个还懵懂不懂事儿的五六岁小孩子！
小兰子被踢出了半米远，落在地上时，胸口疼得好像要炸开一样，脸疼得挤在一起，而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实在是太弱小，太弱小，弱小到承受不住一脚的重量。
这几天，翟新泉一改以往作风，工作强硬起来，突然发现自己这个计生办主任也挺威风的，不再像以前那么窝囊了，没想到却被这小崽子砸了一瓦片。
他越想越气，根本没想到小兰子是小孩子，骂骂咧咧地又朝前走近一步，企图重新补上一脚。
幸而旁边儿的村干部拉住了他，说了声：“翟主任，算了！还是个孩子呢……真闹出事儿了……”
这时候，兴旺娘也顾不上哭了，跟着扑上来，将小兰子紧紧护在怀里。虽然她一时想要孙子传宗接代，但对于这两个孙女儿，格外疼爱。
等冷静过来，翟新泉也知道，真闹出事儿了，对方不依不饶讨说法，估计自己卷铺盖儿走人儿还是好的，弄不好得进大牢了！
最后，带着一伙人，装着王兴旺家的大部分家当，若无其事地走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王兴旺十分难受，幸好自己大丫头也没有事，只是胸口被踹的肿了起来。
对于这两个女儿，王兴旺也是挺喜欢的，这次不仅家被抄了，自己一向疼爱的女儿也被打了，让他不由得恨得牙咯吱咯吱直响。
此仇不报非君子，王兴旺头脑飞快地转了起来。
可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想和人家硬拼，胳膊拧不过大腿，根本没有人家的人多。
想上告，那根本不可能的事，即使告也告不赢。
他虽然读书不多，但大脑足够用，知道民告官的官司准定会输，这也是人家嚣张的本钱。
一晃几天过去了，大家渐渐地把这件事都忘记了。但一向很少吃亏的王兴旺，心中却始终没有忘，一直存着报复的想法。
这天他从田里刚回来，正好在村头碰见了闲晃的赵二狗。上次赵二狗虽然打人了，在派出所也遭了不少罪，但最终被舅舅给弄了出来。
于是，他的牛皮又开始周边十里八村吹开了，经常和那些混混吹：你看我把镇干部都打了，还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被放了出来。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舒服，他媳妇毕竟结扎了，自己想要儿子也不可能了。
每次见到他，村里人虽然没有直接笑话他，很多人背后还是议论的。
这让赵二狗对那些计生干部很是不满，尤其带头的翟新泉，不仅让自己在派出所受罪，还让自己生儿子的希望破灭了，成了老人嘴里说的绝户。
当然王兴旺也知道这件事情，这次恰巧碰到赵二狗，他不由得灵机一动，眼角一挑，立刻计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