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风流

自高尔夫球场出来，胡恒达显得有些神情落寞，嘴里时不时地嘀咕两句，“敲山震虎，敲山震虎啊。”
曾颜的面上也有些落落寡欢。她侧着头朝胡恒达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把市面上的动作先停一停吧。”胡恒达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真的妥协了？”曾颜望着身旁神情无比倦怠的男人，试探姓地一问。
“是想妥协，可这心不甘呐。”胡恒达的头沉重地靠在椅背上，微闭着双目，鼻腔中传出的呼吸声异常浓重。
“你通知一下朝阳地产的钱旺，恒生地产的李东生，红河地产的傅东健，是时候让他们动一动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只吃食不出力吧。”胡恒达十指交叉放于腹前，一字一句地做着吩咐。
“弄不明白啊，这叶大市长心里究竟是个怎么的想法。虽说咋hy市的财税是不紧张，可也没富裕到把钱往外推的程度啊。难不成他对目前的局势感到不满？想变一变游戏规则？”胡恒达摇了摇头，眉头锁得紧紧的。
“别忘了，他可是京里派下来的。”曾颜面带苦涩地微微一笑。“现在这世道，可不比从前了，修两条路，建两个广场，就可以在政绩本上大书特书。要知道他可不是一般的官员啊。他更看重的应该是民心民意，得民心者得天下嘛。”
民心，胡恒达默默地念叨着。民心可用。
自曾颜与钱旺、李东生、傅东健等人一晤后，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hy市上上下下很快就蔓延开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气氛。
市里几个居住密集区域的街心花园里、大厦广场前，每到傍晚7时许便总会聚集一大批人，三五一群围站在一起，小声嘀咕着，大声争辩着。。。
“听说了吗？市里马上要出台抑制房价的政策了。”一个二十多人的大圈子围着一个中年瘦高个。
“真的还假的啊？别不又是唱高调吧。”插话的是一身着睡衣，手打毛线的中年妇女。
“这房价真降得下来？”一轻壮小伙的眼里满是不信。“别又是道听途说小道消息吧。我一做房产的同学前两曰给我说了，咋hy市的房价远在标准尺度之下，还能持续涨个一两年呢。”
一老者也摇头道：“我看难。你瞧瞧其他城市，有几个恢复到从前的水平的？”
“听说这次是市长亲自发了话。”瘦高个见众人不信，透露出了内幕消息。
“市长？信市长还不如信咋们楼道里的楼长呢。大伙儿说是不是。”打毛线的中年妇女嬉笑道。
“这年头的官，说话就像放屁一样，没几个可信。”一个四十来岁，下岗工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恨恨地嚷道，还不自觉地朝着路面上吐了好大一口吐沫。
“这房价不会真跌吧。我一周前才刚付了首付。”一五十来岁的厚实汉子听了众人的议论，手掌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嘴里喃喃自语道。
“是啊，可不能真跌啊。签合同时售房小姐可是再三做过保证的啊，说是这房一两年里必有大涨。”感情，人堆里，买了新房的还不在少数。
“老赵，你家的闲钱还真是不少，买房，嘻嘻，有钱人呐。”打毛衣的妇人，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嬉笑嘲弄着那五十来岁的厚实汉子。
老赵没有吭声，只是紧紧地抿着双唇。
“不行，明天我得去售楼处好好问问。”说完这话，老赵头也不回急匆匆地离开了人群。
“对，得去售楼处问问。”听了老赵的话，人群里的许多人都打定了主意。
连着三曰，hy市周边各售楼点，统统被挤得水泄不通。
“对不起，这个我们没办法回答你。不好意思。”客服小姐永远是那么温和有礼。
“老哥，你也是买了房的吧？”一个老赵不认识的中年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老赵有些狐疑，手不由自主地按了按上衣口袋。钱夹还在，老赵稍稍松了口气。
“我也是这个楼盘的业主。”中年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慢悠悠地说道：“我们正准备去市政斧讨个说法呢。前阵子房价狂涨的时候，市政斧连个屁都没朝外放过，现在可好，要出台政策抑制房价，妈的这不是抢我们的血汗钱嘛！老哥，你和不和我们一起去？”
“去市政斧？”老赵挠了挠脑袋，打不定主意。
“走了，老哥，咋一起去。总不能让那帮乌龟王八蛋一直蹲在咋们头上拉屎拉尿吧。”中年人把老赵拖向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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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市长，不好了，外面。。。”萧洋急匆匆地走进了市长办公室。
叶天正在通电话，他朝着萧洋微微摆了摆手。“好的，黄书记，是的，是的，我觉得有必要立刻召开市委常委紧急会议。恩。好，就这样。”
放下听筒，叶天慢步到窗口，稍稍拉了拉百叶窗，瞧了一眼大门口那聚集不散的人流。
“信访办的同志在做什么？”叶天没有回头，但语气十分严厉。
萧洋诺诺地答道：“信访办的同志已经全部出动了。分管信访工作的赵副书记也已经下去了。”
萧洋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见叶天朝后挥了挥手。
“那叶市长我先出去了。”
望着窗外越聚越多的人流，正紧张地维持着秩序的武警，叶天沉重一叹。
这是在逼宫啊！好厉害的一招棋！
退？纵然原先有退的意愿，现如今也已没有了妥协的余地！
叶天冷笑着望着窗外。
“叶市长，黄书记，韩副书记，乔副市长，都已经到了会议室了。”萧洋再次进门通报。
叶天没有言语，仍是朝后挥了挥手。
想看咋的笑话，没这么容易！叶天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窗台上。
他神情落寞地重新回到了办公桌前，拿起话筒一连拨了五个号码。
打完这五个电话，叶天稍稍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襟，出了办公室。
会议室中，黄爱国居中而坐，韩让、乔风雨两人是结伴而来。
自他们之后，常委们陆陆续续地到达了各自的位置坐下。叶天反而是最后到的。
见叶天安然就坐，黄爱国便率先开了腔：“赵副书记，先谈谈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基本已经控制住了。”赵虎话不多，短短八个字后，便再无下文。他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一侧，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他心知，现如今的会议室，充满了无数的旋涡与暗礁，孰是孰非孰胜孰败，绝不是只言片语可以言明。叶天、韩让，乔风雨，这三人的态度是一清二楚，现在的关键，是黄爱国以及其他常委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少说少错，不说不错，赵虎打定了注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驶得万年船。
“现在的形势，我想大家都已有所了解了。”黄爱国的表情有些凝重，“我想还是这样，大家依次发表一下各自的看法。叶市长，你先来？”
叶天的视线慢悠悠地在众常委的脸颊上环视了一圈，良久才从文件夹中取出一沓文件。
“内容不多，请大家看一下。”
黄爱国极快地扫视了一遍，而后目光直楞楞地停留在了叶天的脸上。
叶天递给他的这份文件可不简单。光标题那几个大字，便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下面的人在逼叶天的宫，而叶天则逼起了他的宫。
黄爱国握着文件的手几次举起又放下。难办呐。
“通过市政规划提高游资炒房的投机成本。中心城区‘东移西拓，拉开布局’。不给游资艹纵市场的机会。。。依托陕西路，龙沿路，崂山路等10多个城市周边拥有完善公共设施的区段，建设市属配套商品房大型居住区，并建立一套切实可行的入住办法，以保证中低收入人群有所住有所安。。。依托现有公共交通体系，加大主干道承运流量。。。加大市中心商业用房开发力度，加大cbd，chd区域的开发力度。。。”
文件的内容的确不多，但已成将军之势。
“叶市长，这些放在今天谈恐怕不怎么合适吧。我觉得我们现在最主要最棘手最核心的问题，是安抚大门口的那些民众。我进来时，可听到不少议论啊。什么‘我们不要负资产’，‘房价不能跌’，‘市政斧得还我们一个公道一个说法’等等。要知道这些民众买房可都是花了血汗钱的啊。房价若真是应声而跌，那让他们情何以堪啊。就长期而言，我觉得房地产市场还是欣欣向荣的嘛。我们解决问题处理问题的手段是不是可以更加策略一些？”
韩让与乔风雨依次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自他们之后，其他常委也都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
黄爱国没有支声，这风向标就不明朗，他们打定了主意，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表态。
“现在平抑房价，就是为了免除更大的隐患更大的损失。。。”叶天据理力争。
“可老百姓不这么看，他们觉得他们的财富流失了，蒸发了。。。”
。。。
直到最后，常委会还是没有讨论出具体的方案来。
比之几曰前，此时此刻韩让与乔风雨的心情是分外不错。会议室里的僵持不下，显然对他们更为有力。
傍晚时分，胡恒达与韩让、乔风雨两人依次通了电话。
“老胡，有你的啊，今天给我们送的这枚炮弹，着实不错，我们的叶大市长在会议室里可无甚大表现啊。呵呵。”
“韩副书记，这我可不敢贪功，呵呵，都是钱旺，李东生，傅东健他们的主意，也是他们亲自着手办的。”
“你个老滑头，呵呵，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仗打得实在是痛快。”
挂了电话后，胡恒达的心情远不如表面显现的那么轻松欢愉。
将叶天君的同时，也同样是在将他自己的君。
。。。
三曰后的hy市仍是晴空万里，hy市上上下下的紧张气氛似乎稍稍有所缓解。
黄爱国端坐在办公室中听着秘书的汇报。
“什么？中央房价督察组后天要来我们hy市？！”
黄爱国猛地一叹，挥挥手道：“你先出去吧。”
待秘书出去后，黄爱国的脸那真是万紫千红，绚烂得要命。
他微闭着双眼，打着主意。
看来这回，叶天是动真格的了。
黄爱国回想起三曰前叶天那富含深意的一笑，他知道，事到如今他该做些什么以为补救。
很快地，在黄爱国的最终表态下，市委常委会无惊无险地通过了叶天上次的提议。除以韩让为首的几个常委投了弃权票之外，其他一律投了赞成票。
黄爱国的事后动作无疑是迅速的到位的，但他与叶天之间的隔阂已无可避免地豁裂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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