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季府闹腾了一整晚,等保胎药熬好端来,皇帝将睡得迷迷糊糊季衡扶起来要喂他药时,外面天色已经亮起来了。
这一日是要上朝,皇帝实没心思去上朝了,所以卯时初时柳升来询问皇帝是否回宫上朝之事时,皇帝就直接回道,“今日早朝不上了,有事要和朕商讨,让下午勤政殿候着。”
柳升应了,就让了一个得用太监回去传信去了,自己则依然是候外面。
季衡身子实是乏得很,又有种头脑昏沉感觉,被皇帝扶着靠他怀里,他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柳升手里端着放了药碗托盘,皇帝一手别扭地从他奉上来药碗里舀了药,然后轻轻哄季衡道,“君卿,吃药了。”
季衡觉得他声音像是蚊子耳边吵,不免将脑袋一偏,又要睡熟了,皇帝只好又说,“君卿,吃药了,吃了药再睡。”
季衡被他吵得忍无可忍,一下子睁开了眼,嘟噜道,“谁呀,吵什么,什么时辰了。”
皇帝愣了一下,知道他是睡糊涂了,就柔声说,“吃药了。”
季衡被他这句话刺激得一激灵,这下是彻底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了,他愣愣看着将药碗奉上来柳升,又感受到了自己身后热乎乎胸膛,然后眨了眨眼睛,“药?”
皇帝便将勺子里那勺药放回碗里去,又搅了搅,然后又重舀了一勺喂季衡,季衡看着喂到唇边药,就蹙了眉,道,“不喝。”
他近厌恶极了药苦味。
皇帝说,“,喝了,不然就得冷了。”
季衡要把脑袋偏开,皇帝道,“喝了,你怎么这么孩子气,你是三岁小孩儿吗,还怕苦。”
季衡觉得他吵得狠,就要从他身上翻下去趴到床上睡,皇帝不要他动,道,“不要乱闹,喝了药再睡。”
季衡偏不,于是两人一个是闹别扭,一个是哄小孩儿,好一阵子之后,季衡实是被皇帝惹得受不了了,才说,“我喝。”
他不要皇帝喂,自己拿过那碗药,皱紧眉头,看着那碗药,很是苦大仇深样子,然后一闭眼睛,咕噜咕噜将整碗都喝下去了。
喝完之后苦得想吐,幸好柳升已经赶紧递上了漱口水,季衡漱了口,又吃了皇帝托盘里用碟子装着一只果脯,这才好些了。
也是这时候,他才脑子清晰了些,惊问,“我刚才喝什么药。”
皇帝对柳升摆手,示意他退下。
柳升躬身行了个礼,收拾了药碗等,就端着托盘退下了。
皇帝这才将季衡又十分细心地放到了床上平躺上让他睡觉,道,“是保胎药。”
季衡皱了一下眉,但是这次没有和皇帝闹起来。
皇帝看季衡果真已经是心平气和了,心下总算是轻松一些了。
季衡没有睡够,精神并不大好,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透过碧绿薄窗纱,他看到外面已经是大亮了,然后又想到家人,就看向皇帝,问道,“我父母,还有七郎他们呢。”
皇帝道,“阁老,夫人之前来看过你一次,但你睡着了,就没有打搅你,他们已经去休息去了。”
季衡眼神带上了审视意味,“七郎呢。”
皇帝一时之间没有回答,看季衡要坐起身来,他才说,“许家第七子,擅自从邻家往你家打地道,这完全是藐视皇权,理应下狱,等候处置。”
季衡黑溜溜眼睛看着皇帝,皇帝脸上被他打那一巴掌,经过翁太医处理,用了散瘀药,已经消下去了,只是还有一点痕迹,季衡声音已经非常镇定,“那皇上处置了他了吗。”
皇帝静静看着季衡,又俯□嘴唇季衡鼻尖上触了触,低声道,“你以为朕不该处置他吗。”
两人都看着对方眼睛,因为距离太近,反而显得很不真实,季衡说,“正该处置。若不是七郎挖了地道通过来,带来大夫为我看病,我至今还会被皇上您蒙鼓里,以为自己只是中暑,却不知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
说到这里,季衡声音顿了顿,想到自己肚子里有个孩子这件事,他总觉得十分荒谬,简直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他又说,“七郎这完全是打破了皇上您如意算盘,您本意是打算将我禁府里,等我十月怀胎孩子生下来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是吧。”
皇帝知道季衡是故意损自己,但他也不和季衡一般见识,赔笑道,“绝无此事,朕本就是想这几日就告诉你了,再说,你肚子大了,也该瞒不住了。”
季衡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让皇帝脸上笑是绷不住了,只得讪讪地收起笑,显得有些委屈起来。
季衡继续道,“要微臣生下这个孩子,也并不是不可能。我没有心力和你闹来闹去了,所以,皇上,咱们先谈好条件吧。”
皇帝愣了一下,因为季衡这公事公办态度而心里起了很不好感觉,于是道,“朕已经和阁老有过交谈。”
季衡道,“谈了什么?”
皇帝伸手握住季衡手,捧到自己唇边触了触,又轻轻抚摸,季衡被他摸得十分发痒,道,“不能告诉我?”
皇帝看着季衡,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很多想法,便将自己和季阁老之间谈话告诉了季衡。
当时季衡睡着后,皇帝让许氏和季阁老进来看了季衡,以让两人放心,然后皇帝就去了季衡房间,他对季衡房间一向了解,所以他这里倒像个主人,叫人请了季阁老前来,就开始了一番对话。
皇帝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因担忧季衡慌乱,脸上巴掌印被翁太医用了药但是还是有着印子,虽然看起来显得滑稽,但他稳稳坐季衡书案后面椅子上,神色沉稳自若,季阁老前来,也注意不到那巴掌印,只被他恢复如常皇帝威严所慑,跪下行了礼。
皇帝道,“爱卿,你累了一晚,不必如此多礼,平身赐坐吧。”
季阁老谢恩去坐了下手位一把椅子上,然后皇帝就说道,“朕未下聘也未求娶而和君卿有了夫妻之实,确是朕之错,朕此向阁老你请罪。”
皇帝这么说,季阁老就赶紧起了身,不卑不亢道,“微臣不敢。”
对方虽然是皇帝,但季阁老不是没有怨言,毕竟即使你是皇帝,也没有道理这样睡人儿女。
皇帝又道,“所以朕想,将季衡改名,说是您老义女,朕接入宫中,等孩子生下来,名正言顺立为皇后,也算是能够补了朕过错了。”
季阁老惊愕地抬头看向皇帝,皇帝左脸顶着个巴掌印,神色却是十分从容而肃然,绝对没有只是说说意思。
季阁老一时没有答话,似乎是斟酌,之后却道,“犬子一向抵触作为女子,即使微臣答应,犬子恐怕也不会答应。”
这正是皇帝忧愁来源,便说道,“朕正想阁老你能够劝一劝君卿。”
季阁老愁眉道,“皇上素知犬子性情刚烈,即使微臣为其父亲,他这件事情也并不会听我劝。”
皇帝叹了口气,沉吟起来,不再说话了。
而这时候季阁老又说,“再者,贤妃之事,季府获罪,阖府上下已然是戴罪之身,此时如何能又送人入宫,而皇上此时又如何能收季府之女子,不是徒惹人非议吗。”
皇帝抬头瞥了季阁老一眼,心想这个老狐狸,是想要朕将贤妃之罪都抹掉吧。
他椅子上些微欠身换了个姿势,道,“朕总不能让朕孩子无名无份,阁老有何好法子?”
季阁老想了想说,“贤妃正是衡儿姐姐,闺中之时,同衡儿也是十分友爱,衡儿这个孩子若是产下来,算成是贤妃所出,也并无什么不好,也是名正言顺。”
皇帝心里冷笑了一下,要说他之前并不觉得贤妃有什么不好,只是自从季衡去年从江南回京,贤妃就出了不少手脚,其一是去年近年关,皇帝特赐季府一家可以进宫看望贤妃,这样恩宠确是给贤妃,但是,也是希望看贤妃和家人和和睦睦,没想到贤妃自恃身份,受家人大礼而不起身,皇帝就觉得贤妃不是那么好了。或者其实他是自己私心重,平常自己也舍不得季衡行跪拜之礼,偏偏贤妃却受之而安之若素,之后又不顾及这次和家人见面是他赏赐,不和家人好好相处,反而因为提生母位份之事让氛围闹得不好,要说别时候,贤妃私下里说此事,皇帝还不会觉得她不好,那毕竟是她孝顺所,但是那种时候说,皇帝心里就会很不爽;其二,是贤妃大皇子之事上,平常看着也是待他十分地好,但是却次次借大皇子生病来让他前往端阳宫,借皇子固宠,其实这事也无可厚非,但皇帝因为此事不得不去想,大皇子是真自己病了,还是贤妃让他病了,是要让自己过去呢,再说,大皇子前阵子热重,确是贤妃喂桂圆汤喂出来,只为嫁祸太妃,可见她对孩子爱心有限;其三,贤妃数次旁敲侧击想要为生母请诰命,这事皇帝看来也是无可厚非,孝道所,但是贤妃三番五次地说,就容易让人烦了,而皇帝知道季衡十分乎其母,许氏又是个心气高,自己要是将贤妃生母赐了诰命,那就是让许氏不好看了,他又何必此时来给季衡找这种不痛……
如此等等想起来,大部分原因不过是皇帝私心作祟,因为偏私,而对贤妃有了芥蒂,并且认为贤妃不是个值得托付孩子人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季衡心里介意姐弟共事一夫这种事,其实皇帝现想起来,也有些后悔当年让贤妃留下来了。
季阁老这么一说,自然也就惹了皇帝不。
皇帝知道季阁老意思,就是将季衡孩子说成是贤妃所生,那么,贤妃现就已经怀了龙种了,这种时候,无论是犯了什么罪,都是要从轻,那么借着这事,让贤妃谋害大皇子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季府也可免了罪责,便是好了。
皇帝此时只想让季衡入宫,并无让季衡所出给贤妃意思,嘴里却说道,“朕再想想。累了一晚,爱卿先去歇息一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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