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海局中局

在高原的心目中，陈心怡始终是端庄严肃的领导形象，即便是那个暴雨之夜，不管表面多么狼狈，可仍旧架子十足，不时还打几句官腔，虽说没到令人讨厌的地步，至少不那么招人喜欢。
然而，刚刚脸微微一红，女性的娇羞和妩媚却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他看在眼里，竟然有些痴了。
“你怎么进来的？我得给武警的刘班长打个电话，咋什么人都往里放呢，还想不想干了！”也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陈心怡居然开起了玩笑。
高原素来能言善辩，可陈心怡突然换了风格，多少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当着市长大人的面，也不敢说过头话，只好憨笑了两声，并没搭言。
苏焕之见状则沉着脸道：“怎么说话呢！小高是我请来的客人，而且，人家为了救你还负了伤，这才几天啊，伤还没痊愈呢，你就都给忘了？”
“我这不也是为了领导的安全着想嘛，这小区，岂能随便什么人都进。”陈心怡一本正经的说道，说完，自己却吃吃的笑了起来。
短短几句对话，却包含了大量的信息，令高原不得不重新定位与陈心怡之间的关系，他低着头，心里默默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苏焕之却很坦然，微笑着说道：“小高啊，你有所不知，国秀同志是我的老领导，在省发改委工作期间，对我有提携之恩，舒大姐就更不用说了，连我的婚姻大事，都是她亲自操办的。”
怪不得陈心怡如此放肆，闹了半天，苏焕之是她父亲的门生故吏，在官场中，这种上下级关系，有时甚至比亲戚还要牢固，由此看来，这位美女局长还真是深不可测啊，必须小心伺候才行！
“说起来都是二十多年的事了，那时候，心怡还是个小丫头，我没少接送她上下学呢。时光荏苒，一晃我都成了个老头子了。”苏焕之感慨的继续道。
陈心怡见苏焕之的话有些扯远了，连忙说道：“老苏同......哦，不，苏市长，能不能别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提前赶回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汇报的。”
苏焕之听罢，爽朗的笑了：“好，不聊这些了，那就请咱们的陈副主任赶紧开始吧。”
陈心怡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紧挨着苏焕之坐下，却并不说话，而是瞥了眼对面的高原，一本正经的道：“领导谈话，不相干的人，是不是应该回避下呢？”
其实，这点规矩，高原当然是懂的。陈心怡找笔记本的时候，他就打算起身告辞，却被苏焕之用目光制止了，此刻被陈心怡半真半假的问了句，只好微微一笑道：“两个都是领导，我只能谁官大听谁的咯，苏市长没发话，我当然不敢走呀。”
苏焕之也道：“对，得让这小子留下，我跟他的账还没算完呢，造谣污蔑市领导，岂能便宜了他，不过，关于我和心怡之间的关系，不许到处乱讲，否则，纪律处分！”
高原赶紧点头。陈心怡则哼了声，打开笔记本，按照记录的内容，一五一十的汇报起来。
这次省国资委紧急召开会议，就是针对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在会上通报了几个混改成功的典型案例，并进行了详细充分的解读。
同时，省国资委决定，率先在省城和云州市的国有企业中推动混改的进行。制造业、建筑业以及林业等被列为重点，要力争在年内取得突破性进展。
“明天会议结束之后，省国资委主任就要陪着王少群副省长亲赴云州做调研，重点考察三家企业，云建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要把各方都召集起来，开个座谈会，老宋一听就着急了，让我回来赶紧做准备。”陈心怡说道。
老宋是市国资委的一把手宋乔，经验丰富，为人低调。
苏焕之皱着眉头道：“为什么这么急呢？就算要搞调研，也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吧，如此兴师动众，听到看到的，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还有什么意义？”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像云建这样的企业，情况比较复杂，走马观花的看一圈，根本理不出头绪，即便要推进混改，也不宜作为试点单位。而且，您已经定下来要暂时叫停......”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苏焕之挥手打断了：“不用管他们，坚决叫停云建的重组，待问题调查清楚之后，再视具体情况而定，王少群无权干涉市里的决定。”说完，起身来回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突然将目光定格在了高原身上。
高原感受到了那目光中的期待和信任，于是鼓起勇气，试探着问道：“苏市长，您有什么任务要派给我吗？”
苏焕之满意的点了点头：“刘远军同志的工作另有安排，云建目前群龙无首，这个时候，需要有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你是副总经理兼技术总监，对公司比较了解，能否给我推荐个合适的人选呢？”
“这个......”他沉吟着，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当然听出了苏焕之的话外之音，只是还略有些犹豫，毕竟，目前的局面扑朔迷离，稍有不慎，便会陷入难以自拔的困境。
见他不吱声，苏焕之则继续说道：“能在关键时刻让胡湾泵站的三台水泵运转起来，说明你除了能力之外，还有几分运气，更难能可贵的是，你对企业非常熟悉，对管理有独到的见解，既然如此，为啥要跑去当什么管委会副主任呢？如果是为了钱，那就大错特错了，副主任是公务员，真要是在那个岗位上挣了大钱，问题就严重了。但云建则不同，如果能把你的二十年规划变成现实，依照按劳取酬的原则，个人价值肯定会有所体现的。”
高原没想到，苏焕之对他的情况掌握得如此详细，惊讶之余，也暗暗佩服，略微想了想，照例还是很谦虚的说道：“苏市长，我是个外聘人员，而且，能力也很一般......”
话刚说到这里，就被苏焕之打断了：“典型的屁话和废话！你以为我一拍脑门就把六十多年历史的国有企业交给你吗？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是做过调查研究的。这些天，心怡在云建蹲点调研，对你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要不然，老关一句敢用党性担保，就让你官复原职？想得太简单了吧！废话少说，给句痛快话吧，干还是不干！”
不待他表态，陈心怡也很认真的说道：“高总，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大家对你的评价非常高，我个人认为，南山工业园不缺一个副主任，而云建倒是少一个懂业务和对企业有感情的带头人。”
不可否认，高原真的被打动了。他天生就是那种不甘寂寞的人，从小就幻想着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他才能放弃省城相对舒适的工作和生活，不顾家人的反对，心甘情愿的被刘远军忽悠回了云州。
“好吧，我试一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稳稳的说道。
苏焕之和陈心怡互相对视了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你有个二十年的规划，我有五年的任期，只要我在市长的任上，保证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前提条件是，你得干实事干正事，如果贪赃枉法，那就另当别论了。”苏焕之缓缓说道：“至于体制改革嘛，我当然不反对，但必须真的有利于企业发展和进步，你主持工作之后再稳步推进，总之不要操之过急。”
“放心吧，苏市长，我保证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他抬起头，直视着苏焕之的双眼说道。
可是，当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惶恐和不安。
苏焕之眸子里闪着深邃的光，仿佛可以看到灵魂深处，令人不寒而栗。
“老苏同志，咱们能不能边吃边聊呢，你总不会连顿晚饭都不管吧？”陈心怡突然笑吟吟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