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向来好起哄,却从来不习惯民主,这会儿要数万人自行推举代表,显然是太过为难众人了些,争执与推让就成了上演不衰的经典曲目,这不,都已扯皮倒灶地折腾了近两刻钟的时间了,所谓的代表依旧难产着,整个现场乱七八糟地吵闹个不休,震得人耳膜生疼不已,然则弘晴却是一点都不介意,始终面带微笑地站着。
“草民等叩见王爷!”
吵吵嚷嚷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十数名代表终于是被公推了出来,由着威望最高的陈舜昌打头,紧张万分地通过了兵丁们的警戒线,来到了弘晴的面前,齐刷刷地全都跪倒在了地上。
“免了,都请平身罢。”
尽管等了如此之久,可弘晴却是并无半点的不耐,面带微笑地虚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叫了起。
“草民等谢王爷隆恩。”
或许弘晴一直是以和蔼的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故,陈舜昌等人并不显得太过畏惧,恭谨地谢了一声之后,也就这么站直了身子,只是一时间都不敢轻易开口发问,气氛自不免稍有些沉闷。
“诸位有甚问题便一个个问好了,但消本王能回答的,断不致令诸位失望的。”
弘晴轻轻地笑了笑,挥了下手,温和地吩咐了一句道。
“王爷如此宽仁待人,实令老朽等感佩不已,本不该再来烦劳王爷,只是老朽等受众人所托,却是不得不打搅王爷了,若有得罪处,还请王爷恕罪则个。”
弘晴这么句话一出,十数名代表们脸色都不免有些个不自然了起来,彼此对视了一番之后,这才由陈舜昌作为首席代表,出面告了个罪。
“无妨,陈老先生有甚问题,只管问好了。”
弘晴很是大度地摆了摆手,微笑着回了一句道。
“那好,小老儿就放肆了,先前王爷曾言已调了八十万两银子,我等可以在三日后随时提现,且不知属实否?另,若是我等提现,是按何等比例,又须得缴纳甚费用否?”
这一听弘晴如此说法,陈舜昌的老脸立马为之一红,显然是觉得怀疑弘晴的诚意殊为的不妥,奈何事关身家性命,陈舜昌自不愿错过这等搞清朝廷用意之良机,沉吟了一下之后,还是连珠炮般地问了起来。
“陈老先生问得好,本王所言转述圣上所命,自无半句虚言,至于提现比例么,并无限制,只要有凭据在手,提多少都可以,这八十万两银子若是不够,本王承诺可以从山西库银中再调,确保所有欲提现者皆可满意而归,当然了,诸位与‘日升钱庄’所作之约定全部照旧执行,提前提现者,该扣多少费用比例,尽皆按合约执行,陈老先生可还有甚疑问否?”
陈舜昌问得又急又快,可弘晴却并无一丝的不耐,慢条斯理地将所有问题全都一一作了解答。
“那便好,那便好,呵呵,老朽再多个嘴,且不知‘工商银行’若是开业后,可有甚新举措否?”
既然存在“日升钱庄”的钱已然能确保收回,陈舜昌自也就安心了下来,可与此同时,对即将开业的“工商银行”之好奇心却又大起了,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之后,尴尬地笑了笑,试探着又问了一句道。
“陈老先生这个问题,本王可就不好回答了,不是本王不肯说,而是本王也不清楚,此事究竟如何,须得等‘八旗商号’所派之人与‘日升钱庄’谈判之后,方才有个结果,然,有一条本王却是可以担保的,那就是‘日升钱庄’原先的业务不会改变,另会有不少便民便商之举措出台,陈老先生若是不信,且等着看好了,此事并不会迁延太久,一个月之内便会有眉目的。”
一听陈舜昌这般问法,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来,微微地摇了摇头,言语诚恳地解说了一番。
“原来如此,那老朽就且等着看好了,多谢王爷解惑,老朽没旁的疑问了。”
陈舜昌原本是打算将存在“日升钱庄”里的钱全部提现的,可此际听得弘晴这般解释,心意自不免又动摇了起来,不过么,也没表现出来,仅仅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谢了一声之后,便即退到了一旁。
“王爷,草民是‘王记瓷器行’掌柜孙福顺,受众人之托,也有几个问题想请王爷代为解惑一二。”
陈舜昌刚一退下,立马便有一名富态的中年胖子从旁抢了出来,满脸谄笑地朝着弘晴便是一躬,半文不白地便扯了一通。
“孙掌柜有甚问题便问好了,本王听着呢。”
孙福顺那等自以为是的掉文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不过么,弘晴却并未介意,但见其微笑着虚抬了下手,和煦地吩咐了一句道。
“王爷,草民的银子是存在了‘汇存钱庄’,而今,该钱庄也已是关门歇业,草民等遍寻萧掌柜不可得,没奈何,也只好来此处寻个公道,如今‘日升钱庄’之事已算是有了个结果,可草民等却依旧不知何时才能拿回存银,还请王爷为草民们做主。”
听得弘晴这般说法,孙福顺的眼圈当即便是一红,语带哭腔地便叫起了屈来。
“孙掌柜请放心,此事本王自会为尔等做主,只是如今‘汇存钱庄’的萧掌柜下落不明,本王也颇有些为难,这样好了,本王即刻让巡抚衙门出个公告,遍搜此人,若是十天内尚未见其露面,本王便下令封了其钱庄及家业,一体拍卖了去,所得之款项自当尽皆支付尔等之存银,断不会让尔等吃了亏去。”
“汇存钱庄”的老板萧陆丰乃是八爷一方的人,眼下就藏在山西藩台库席的府上,这一条,弘晴早就知晓了,之所以不动其,并非不想动,而是要等待时机,而今,有着数万债主包围巡抚衙门请愿的事儿,火候显然已到,弘晴自不会跟萧陆丰有甚客气可言的,借着孙福顺的话头,摆明了要将“汇存钱庄”置于死地的姿态。
“王爷如此说法,草民自无不放心之理,只是时日……”
或许是见弘晴好说话,孙福顺还真就起了得陇望蜀之心,妄图从弘晴处多捞些好处,然则话尚未说完,突然间见弘晴身上煞气猛然大起,这才惊觉面前这主儿可不是啥寻常小吏,而是赫赫有名的“官场屠夫”,忍不住便打了个哆嗦,尚未出口的非分之想瞬间便化成了泡影,再不敢多啰唣,赶忙慌乱地退到了一旁。
“王、王爷,草民聊城‘万成商号’掌柜张大全,存了十万两在‘和顺钱庄’上,如今‘和顺钱庄’已歇业多时,草民求助无门,听闻王爷奉旨到山西办差,特从山东而来,还请王爷为草民主持公道。”
弘晴身上陡然迸发出的煞气不单吓住了孙福顺,也令一旁蠢蠢欲动的数名代表被震慑得呆若木鸡,好一阵的死寂之后,方才有一名中年汉子满头大汗地挤了出来,语带颤音地出言求肯了一番。
“此事本王已知晓,日前便已行文山东巡抚衙门,着其督办,张掌柜回到山东之际,事情或许便也该有所结果了。”
山东济南府的“和顺钱庄”规模并不算大,在六大钱庄里只排在了末尾,然则经营状况却尚算不错,此番之所以也会关门歇业,完全是被金融风潮席卷所致,其本身并无甚大碍,但消“日升钱庄”一事得以解决的消息一传回山东,“和顺钱庄”也就差不多可以开门经营了,这一点,弘晴早就通过“麒麟商号”山东分号调查清楚了的,自用不着在此钱庄上多费心思,不过么,弘晴却并不打算将内里的蹊跷道破,而是语气肯定地给了张大全一个交代。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那草民即刻便往回赶,但愿一切都能顺遂,草民就不多打搅王爷了,草民告退。”
这一听弘晴说得如此肯定,张大全自无不信之理,大松了口气之余,归心也就此大起了,躬身行了个礼之后,匆匆便往外行了去,他这么一走不打紧,陈舜昌等人也不敢多逗留了,纷纷向弘晴请辞,回转到了请愿者当中,将与弘晴交涉之所得告知了聚集在警戒线外的众人,但听欢呼声大起中,数万民众已是就此作鸟兽散了去,一场民变之风波也就此算是告了个终了。
“王爷,事已毕,还请您入内歇息。”
眼瞅着啸聚在衙门外的民众就此散尽,始终跟随在弘晴身后的李荃终于是安心了下来,偷偷地出了口大气之后,满脸堆笑地凑到了弘晴身旁,讨好地请示了一句道。
“嗯。”
忙乎了一个上午,弘晴也确实疲得很,自不会有甚矫情,点头应了一声,便要转身向衙门里行了去,只是还没等弘晴彻底转过身去,就听一阵马蹄声大起中,一拨人马正急匆匆地向巡抚衙门冲了过来,一见及此,弘晴的眉头立马便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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