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六月,气温已是颇高了,这才巳时而已,日头已是火辣辣地艳着,烘烤得人有若身处蒸笼一般,然则整齐排列在两淮盐运使衙门外的大小官员们却是不敢稍动上一下,尽皆屏气凝神地等待着弘晴的到来,哪怕汗水已是流得满头满脑门都是了,却也不敢去擦拭上一下,只因谁也不晓得弘晴几时会到,自没谁愿冒给弘晴留下不好印象的危险,若是被当出头鸟给打了,那后果须不是耍的,至于这么点小难受么,该忍也只能是先忍忍好了。
“钦差驾到,回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转眼间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终于一阵喝道声由远而近地响了起来,不多会,便见旌旗招展中,数百王府侍卫簇拥着顶八抬大轿从街角处转了出来,早已等得心焦的众官员们顿时尽皆为之精神一凛,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迤逦而来的大队人马。
“落轿!”
随着一声断喝,缓缓行到了衙门口的大轿子便已是落了地,便即有两名侍卫抢上前去,一左一右地掀开了帘子,但见弘晴一哈腰,已是从轿子里行了出来。
“下官等叩见钦差大人!”
一见弘晴已然露了面,何明福与车铭两位主官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先后抢到了近前,齐齐大礼参拜不迭,他俩这么一跪下,等候在衙门口处的官吏们自也都跟着跪满了一地。
“都免了罢。”
面对着众人的大礼参拜,弘晴的脸上却是半点笑意全无,仅仅只是虚抬了下手,神情淡然地叫了起。
“谢钦差大人隆恩。”
能混官场的都不是傻子,这一见弘晴淡然的神情里隐隐有着股煞气在流转,原本就忐忑的心自不免更不安了几分,再一联想到弘晴素来的心狠手辣,就没谁不怕弘晴的第一把火会烧到自家头上的,于是乎,整齐谢恩的声音也就很明显带上了几丝的颤音。
“晴贝勒,您请!”
若论心中的不安,何明福绝对排在头一个,概因身为盐运使衙门的负责人,自是须得为盐务上的岔子负首要责任,弘晴若是要新官上任先放火的话,那一准是先烧到他何明福的头上,念及弘晴过往的手段,要说不怕,又怎生可能,只是在这当口上,何明福却又不愿示弱,也就只能是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强行挤出几丝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的笑容,上前两步,朝着弘晴一欠身,恭谨地道了声请。
“嗯,诸公也都请了罢。”
弘晴漠然地点了点头,也没多废话,声线淡然地吩咐了一句,而后,也没管一众人等是甚反应,抬脚便行进了衙门中,径直走到了大堂正中的文案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
这一见弘晴如此做派,一众官员们的心顿时便更抽紧了几分,却也无人敢在此时有甚言语,也就只能是默默地跟着进了大堂,分成两列,按品阶高低落了位——盐运使衙门的官员品阶较高,占据了左侧,而车铭所率的扬州地方官们则站在了右手边。
“圣上有旨!”
弘晴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下满堂官员们,而后霍然而起,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黄绢蒙面的圣旨,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此举一出,方才刚站定的众官员们赶忙全都跪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盐务乃税赋重地,实不容有失,今盐务糜烂,朕心甚忧,……,着多罗贝勒弘晴巡抚两淮,以重整盐务事宜,所行之事皆代朕而为,诸方不得推诿,若有违者,必重惩不怠,钦此!”
待得一众官员们跪好之后,弘晴不紧不慢地将圣旨摊将开来,略一清了下嗓子,悠扬顿挫地宣了起来。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所言并不出众官员们的意料之外,尽管这还是第一次听宣,可众官员们却早就已从不同的渠道知晓了个中内容,自是并不以为奇,齐齐谢了恩之后,也就这么起了身,视线齐齐地聚焦在了弘晴的身上,很显然,在众官员们看来,圣旨如何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弘晴打算如何整顿。
“诸公,圣旨已宣,陛下之意已明,对盐务糜烂一事,诸公可有甚要说的么,嗯?”
宣完了圣旨之后,弘晴并未坐下,而是躬身将卷将起来的圣旨轻轻搁在了文案上,而后一挺腰板,站直了身子,环视了一下满堂官员们,面色肃然地问了一句道。
“……”
死寂,一派的死寂,以车铭为首的扬州官员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不肯在盐务上多嘴,以免惹来弘晴的不快,而盐运使衙门的一众官员们则是不敢多嘴,生恐惹祸上身,于是乎,人头挤挤的大堂上就这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怎么?诸公都无话可说么,那好啊,本贝勒倒是要好生跟诸公说叨说叨了,我朝盐税每引只有四两六钱银子,较之前明的六两四钱银子,降幅几近一半,可世面盐价却相差仿佛,个中之巨利不可谓少罢,更别说我朝人口已是倍于前明,然,自康熙三十年至今,盐税仅增不到三成,个中究竟有何蹊跷,嗯?何大人,你来给本贝勒一个解释。”
弘晴大场面早就见多了去了,自是不会因众官员们的沉默而有甚慌张之感,面色肃然地等了片刻,见还是无人肯出头,也就不再客气了,直截了当地点了何明福的名,要其给盐务糜烂之局面作出个解释来。
“下官,下官……”
身为两淮盐运使,何明福自是清楚自个儿怕是躲不过弘晴的头一棒打杀,可真到了弘晴点了名,何明福依旧是老脸发烧不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盐务出岔子,板子自然该打在他何明福的屁股上,问题是盐务的糜烂乃是长久以来的事情,可怜何明福不过才刚任了一任盐运使,这才五年不到的时间而已,要他负全责,显然有些不甚公平,只是这等不公平却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来,毕竟明知有问题而不能解决,同样是失职,一样难逃挨板子的下场,总而言之,此时此刻,无论何明福说啥都难逃一劫,正因为此,哪怕是会当众丢面子,何明福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吞吞吐吐了半晌,就是不肯说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何大人是不愿说,还是不能说,嗯?”
弘晴压根儿就没给何明福留甚情面,不依不饶地紧逼了一句道。
“回钦差大人的话,下官,这个下官也就仅知一二,实不敢妄言。”
被弘晴这么一逼,何明福自是不好再保持沉默,无奈之下,也只能是胡乱地敷衍了一番。
“无妨,何大人有甚想法皆可说将出来,本贝勒听着便是了。”
弘晴要的便是让何明福自曝盐务一事上的污烂勾当,又岂会被其随便糊弄了过去,一挥手,煞是豪气地吩咐道。
“好叫钦差大人得知,下官也仅仅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实不曾有甚真凭实据,也就只能是姑且一说,唔,据市井流传,说是那些盐狗子们每每在盐船上动手脚,一引本该是两百斤,可有些卑贱小人却在盐袋上动手脚,多装上了一些,前番王家与孙家便是如此,偏生不少盐船大而密实,我盐运使兵丁不足,实难以彻查分明,这才会给那帮盐狗子钻了空子去,若是能多编些丁员,或许能解决此事,奈何下官人微言轻,却是没这么能耐,今,幸得晴贝勒您来主持大局,此事或将有望也。”
何明福虽是汉军旗人,走的是笔帖式的路子,并不曾经过科举,靠着裕亲王的提携,方才得以混到了两淮盐运使的高位上,可其人却并非呆傻之辈,恰恰相反,论及为官之道,还真有两手的,这一开口之下,倒是说得个滔滔不绝,不过么,却全是避重就轻之语,显然还是想着蒙混过关。
“嗯,何大人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我盐运使衙门丁员不足还真是个大问题啊,本贝勒倒是有心多请些丁额,奈何朝廷自有规矩,这丁额怕是过不了朝议这一关,只是本贝勒又不能坐视盐务糜烂而不理,这样好了,本贝勒这就下个手令,通晓各省,着各省督抚协查盐运,若有发现夹带者,一律扣押充为各省之银库,另,沿线未曾发现夹带之各盐道皆须为此负责,该免的免,该杀的杀,想来有此一条在,这盐务一事还真就能彻底解决了去,何大人以为此策如何啊?”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只一听便知何明福打的是甚主意,不过么,却并未出言点破,反倒是顺着何明福的答案往下延伸了开去,末了,给出了个令所有官员们尽皆目瞪口呆不已的答案。
“嗡……”
弘晴所建议的策略着实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些,一众官员们先是傻愣在了当场,紧接着便全都炸开了锅,满大堂里顿时噪杂得有若菜市场一般。
小说推荐
- 从九龙夺嫡开始
- ;
- 历史军事迦太基的失落未知
- 最新章:第一章 九龙夺嫡
- 十龙夺嫡
- 穿越了,竟然是清穿,变成谁不好,居然成了六阿哥胤祚。夺嫡?太凶险!当皇帝?太辛苦!咱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也就混个太平王爷当当得了。只不过世事难料,太平王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有钱,还得有权,这权和钱多了,王爷也就当不成了,那就…混个皇帝当当。
- 历史军事凤鸣岐山未知
- 最新章:第八十一章各个击破(召唤月票)
- 燕云志之九子夺嫡
- 扫描二维码去手机版
- 其他综合贪狼公子未知
- 最新章:夜语
- 重生之九龙夺爱(NP)
- 地府里是没有白天和黑夜的,无论什么时候,那里总是一片雾蒙蒙的灰色。最能点缀地狱的颜色,只有四种。一是土色的黄泉路,二是乌黑的忘川水,三是乳白色的奈何桥,四是火红的彼岸花。走一遭黄泉路,前尘往事尽往。无论是生前是帝王将相,还是乞丐流氓,走上黄泉路,所有鬼魂的地位都是一样的。忘川水则是能融化天下间所有的
- 其他综合天蓝依梦紫未知
- 嫡女夺宠
-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引出了说来就来的雪崩。天塌地陷的一瞬间,她死命抱住了雪域高原凸起的冰柱。谁料上古的玄玉剑,就此带她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世界。她不是相府嫡女叶霓裳吗?可是谁来告诉我,出生祥瑞,天定凤命的她怎么会从一个粉粉嫩嫩,乖巧可爱的女娃长成了痴肥的傻瓜?还有还有,凭什么她心心相念的人儿会亲手毁了
- 历史军事流年离殇未知
- 最新章:第一章 我来了
- 嫡女夺权
- 一朝生死轮回再睁眼时已是谁人之命不由天从此敛了善心做那恶中恶的真小人她是侯府嫡长女亦是那破族而立的真小人他时而温文尔雅时而跋扈乖张他是那掌控朝廷权倾天下的伪君子当真小人遇上伪君子且看是她覆了这天下还是是他夺了这天下本文1
- 历史军事晒月亮的狐狸未知
- 最新章:002 侯府寿宴
- 夺嫡 卷四
- 夺嫡 卷四
- 都市言情木子苏未知
- 最新章:第2章
- 夺嫡不如养妹
- 前一世,太子惨死,祸起萧墙,谢昀本无心皇位,却被迫与人相争,谁承想竟成了最后的赢家 登基前夕,谢昀回到了十年前。十六岁的他,青涩稚嫩,举步维艰。偌大皇宫,唯有一个小丫头向他释放善意 前世的她剪了一段青丝相赠,作为回报,他将她纳入羽翼之下,决心护她周全 这一世的她神智未失,聪慧机灵,她一步一步、无知无
- 都市言情牧荑黄黄未知
- 最新章:分卷阅读1
- 六宫夺嫡之凤倾天下
- 正经版文案公主搞了她的弟媳,弟媳变成母后,又再接再厉搞了她的母后…装是大昭人人敬仰的和宜公主,6岁丧母,16岁新婚守寡,19岁权揽天下。她刁蛮胡为、妖冶惑人,却带着面具如履薄冰,她以为这就是她的人生,直到她嫁入东宫的那一刻…她是新贵得宠的尚书之女,13岁嵩山习武,16岁东宫为妃,19岁母仪天下。怀疑
- 都市言情蔷薇虎嗅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