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小厨娘

这一晚，江小棠几乎没怎么睡着。
她在极力地回想自己失去的记忆。
冲静说，他两个世界的记忆都有，分不清自己是谁，穿越而来的魂魄是他，这个世界的江小常也是他。
那么，江小棠呢？她到底是另一个世界的一缕幽魂，还是这个世界的江小棠？又或者，跟冲静一样，是两个魂魄的合体？
仔细想来，她在这个世界，几乎没有适应不良的问题，许多事情，仿佛身体的记忆一般，做来顺手之极。
有时候半梦半醒间，她会梦到一些稀奇古怪却真实的事。比如，那个她和冲静应该唤作母亲的人。
这么想来，她的魂魄里，应该有真正的江小棠的存在。那么，那个世界的幽魂呢？还是说，她其实只是得到了穿越而来的幽魂的部分模糊记忆？
理不清了，没有记忆，这些都只是猜测。
但是，她明明记得那个世界的经历给她的感觉。
小小年纪开始拿菜刀，背诵经典……她的性格这么沉闷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她的童年就是那么沉闷。
但她也不是没有欢快过，也曾有过少女的烦恼。
功课太重，明天要大考了，某个老师总是针对自己，暗恋某位男神……
她也记得自己谈过恋爱，但是，那段恋爱好像很短暂。青涩而不成熟的年纪，没有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
明明这些感觉这么真实，可在那个生命里出现过的人，却连一个影子都回想不起来。
江小棠默默地坐着，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
她呆呆地摸着自己脸上的泪，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
是因为那段失去的记忆，还是这漂泊不定的人生？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颓废了整整一年，连杨氏煮的“猪食”都没能唤醒她。
后来振作着要活下去，却又屡屡遇到难题。她万分庆幸，在自己以为孤独无依的时候，遇到了宋天衍，然后找到了冲静。
冲静是她在这个世界惟一的亲人，血缘的联系，灵魂的牵扯，注定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但，有些感情，冲静给不了她。
为什么会是宋天衍？她始终记得，在禹水城那段日子里，他那样耐心而仔细地陪着她，会逗她笑，听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宽容地看待她不同寻常的一面……
许多许多。
她曾经以为，自己对宋天衍的感情很淡，只是未死的少女心在萌动而已。尤其在知道他对感情的真实态度后，一直很平淡地看待这件事。
但是……
她该怎么启齿，那天被陶迎萱迷倒，在冷水里漂流的时候，出现在她意识里最多的人，就是宋天衍？
就连一母同胞的冲静，和给了她新人生的冲鹤，都排在了后面。
那天早上，她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站在树下，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染出淡淡的光晕。
然后她就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最初的心动。这个在她最迷茫无助的时候，拯救了她的人。
他以为她是小孩，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她有着完全成熟的灵魂……
但她也知道，这是不会有结果的。不说他的三观，不说他的志向，不说他的出身，单是他的修为，就不是她匹配得起的。
一个三十岁就结成金丹的人物，未来的玉虚宫符宗宗主，也许还有更显赫的身份，谁知道呢？
反正，他生活在她一个够不着的世界里。就像那天，明明离得那么近，可那一身阳光，却是她碰不到的。
这几年来，她这么努力地修炼，潜意识里未必没有更靠近他的想法。只是，理智告诉她，这很难很难，也许只会被越拉越远……
不不不——
发现自己的想法，江小棠闭上眼。她这么努力，并不是为了配得起一个男人，而是……而是想在这个世界过得自由痛快一点，也是因为她习惯了努力。就像小时候，她拿起菜刀，就要努力做到最好，她背诵经典，就一定要做到优秀。既然现在她来到这样一个世界，成为了修士，那也要努力做到最好。
不是为了追逐那个男人，而是……
江小棠突然有点呆住了，她以前拿菜刀，背经典，到底是为了什么？似乎……似乎人生从来没有过一个属于自己的目标，而是有什么人在背后逼着她。
好半晌，江小棠捂住了脸，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宋天衍猛然从床上坐起身，发现自己满身是汗。他颤颤地伸出手，摸到自己的裤裆，顿时如遭雷击。
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他想，他需要冷静一下。
宋天衍跨出房间，感应了一下，对面那间房的气息还存在。他略一犹豫，便悄悄离开了姜家画舫。
姜水生还在冲击心动期，姜家的人全副心神都在这件事上，没有人发现他的离开。
在野渡口附近绕了一圈，正好阳江在这里有一条小小的支流，水势平缓，形成了一片滩地。
想到刚才的梦境，宋天衍心绪又不平静了，他脱了衣裳，将自己完全浸泡到冷水中。
冰冷的河水，总算给他带来了一些理智，可以静静地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他修炼到中途，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更要命的是，睡梦中的情景，又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
他在梦中回到了临源，那间客栈，那个房间里。昏黄的明石灯，艳红的锦被，玉雪一般的少女……
宋天衍觉得脸又烧起来了，就连这冰冷的河水都不能令他降温。
他自小修习家传心诀，静心凝神，就连少年血热之时，都很少动欲念。可是为什么，现在好像……突然苏醒了一样？
功法不会有错，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这种情况。
那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
他眼前浮现出那张脸，怔怔半晌。
道心迷失，这就是道心迷失。
宋天衍想，自己不能再轻忽此事了。一旦道心迷失而不可解，修为将无寸进。他的时间那么紧迫，不应该浪费在这里。
静静闭目想了一会儿，数种可行之法在心中流转。
突然，宋天衍睁开眼，轻轻一点，浮出水面。
“哗啦”一声，惊到了河滩上赤脚划水的少女。她吃惊的目光先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往下挪……
她猛然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却瞪得更大，急忙站起，想要离开。
谁知道，河滩边水浅路滑，一脚没踩实，往河面倒去。
“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