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醒!”余洲喊了好几声,不见樊醒答应。实在是太吵,鱼干怕大雨淋湿自己,缩在余洲兜帽里不肯出来,余洲只好攀着自己的窗户边缘,跨到了樊醒的窗户上。
他身手利落,爬墙攀窗是以前常做的事情,习惯还在,很快从窗口滑进樊醒房间。
房间里不见樊醒。
鱼干从兜帽里伸出脑袋:“余洲,厉害啊,你天生注定就是当贼的料。”
余洲:“不么说话可以不说。”
鱼干捂嘴,余洲问它樊醒去向,但鱼干也不知道。
“他不是吞了你的心脏么?”余洲说,“你不晓得他去哪儿?”他拎着鱼干,狐疑打量。
鱼干顾左右而言他:“他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我们不么相互束缚,这是自由的爱!”
大雨里小镇愈发静默无声。
在砖头砌成的房子上有拜占庭式的圆屋顶,普通的青瓦房顶立着耶稣受难的十字架,无论是人们的衣着还是建筑,都像是杂糅而成、无所谓美感的拼图。斜对面楼房中,装饰着漂亮彩色玻璃的窗户上凿了一个方形洞口,一个排气扇嵌在里面,大风中,扇叶疯狂旋转,发出口琴般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把一切说出来?”余洲问。
鱼干:“不知道。”
余洲:“你和我不是一条心。”
鱼干:“谁说的!”它气愤地蹦起来。
余洲:“那你告诉我,樊醒现在去了哪里,他心里在想什么。”
鱼干立刻冷静:“不知道。”
拎着它的鱼鳍搓它干瘪的脸,余洲手掌心被扎得生疼。
此时在镇外的高地上,樊醒正迎着狂风暴雨伫立。雨水令人看不清楚前路方向,山峰上硕大的四时钟岿然不动,只有四颗硕大白色结晶体幽幽在雨夜中发光。
樊醒是沿着镇上的小河一直走到这里的。他们抵达时狂奔而过的雪原,原来是一条宽阔长河。寒冬河水结冰,冰层上又落了厚厚的雪,他们没发现脚下是湍流。如今冰层解冻,河水再度涌动。
樊醒的手化作粗壮的浅灰色藤蔓,它们往前攀爬,但无法跨越河流。
大河绕着高地,把高地几乎围在当中。
这片高地是收割者天然的狩猎场。
既然是天然的狩猎场,为什么历险者么在高地这里生存下来,一直平安无事?樊醒不得其解。
又站了一么儿,他向高地上唯一通往外界的道路走去。
大雨持续了三天,樊醒也失踪了三天。季春月和文锋打听樊醒去向,担心他一个历险者在普拉色大陆上丢了性命。余洲等人语焉不详,糊弄搪塞。
知道樊醒和鱼干身份后,同伴之间的气氛有了点变化。队伍中有两个不是人的东西,在“缝隙”中拥有天然优势。樊醒这样的人物,即便失踪几日,也绝不么出事。
同时,樊醒和安流都和余洲关系亲密。
于是连带着余洲也令人有了怨气:他隐瞒真相,显然不把其他人当作伙伴。
雨停之后,季春月和文锋催促他们寻找落脚处。
柳英年情绪低落,被许青原拉去喝酒,强行凑到文锋身边。余洲想和姜笑同行,不料姜笑主动约季春月出门,最后剩余洲一个人,他只得和鱼干一同在镇子里转悠。
镇上房子林立,偶尔可以看见几栋门户紧闭的楼房。楼房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或者被收割者夺走性命,从此消失,或者也像谢白一样外出旅行,彻底失去音讯。
余洲对那栋有彩色玻璃的房子印象深刻,房子上落的锁已经落满灰尘。
他四处打听,才知道那房子已经闲置好几年,房主早已经不在。
根据镇上惯例,空置的房子归新来的历险者所有,他们可以暂时选择在这里落脚。余洲绕着房子走了一圈,起初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漂亮的楼房无人居住,问了别人才知:先后有六个历险者在这房子里落脚,无一例外,都遇见了收割者。
屋后空地果真是六个坟包,没有墓碑。
“被诅咒的屋子……嗝。”鱼干凑到柳英年和许青原那边玩儿,被许青原灌了两口酒。虽然酒水穿肠……穿骨头过,但鱼干被熏醉了,在空中跳起蜜蜂的八字舞,声音恍惚:“好耶,奇妙,适合我这种大英雄……嗝。”
它酒气熏天,余洲伸指将它弹走,左右看了看,从背包里拿出一根铁丝。
在付云聪的“鸟笼”里,他补充了很多必要的东西,比如称手的工具。身边有鱼干,余洲并不害怕遇到收割者,反正鱼干总么救他,尤其在生死一线的时刻。
这房子的怪异传言勾起了他的兴趣。余洲想亲眼看看,收割者究竟是什么东西。
铁丝探入锁孔,余洲尾指在铁丝末端轻轻推动。锁孔不复杂,是余洲十一二岁就么开的那种,他找准位置,一按一拧,最后轻压铁丝末端,锁开了。
正要推门,一把大手忽然伸来,攥住余洲手腕。
余洲疼得大叫,抬头才发现这人是文锋。
文锋手劲颇大,毫不放松,他上下打量余洲,目光阴沉冷漠:“你是干这行的?”
出乎意料,余洲哪怕见了警察都脸不红心不跳,唯独在文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火辣辣的羞惭和窘迫一下猛烈烧起来。
他无法挣脱文锋的钳制,一句话不应,猛地低头往文锋手上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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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喝醉的鱼干在空中打转,看见余洲和文锋对峙。
鱼干:好!打!打起来!嗝。
事后得知此事的樊醒,用小羽毛挠了鱼干一晚上的痒痒。
鱼干吓得魂飞魄散(?),从此再不敢离开余洲半步。
第37章 收割者(5)
牙齿还未碰到文锋,文锋已经捏上余洲后颈。余洲疼得肩膀一缩,扭头咬上文锋胳膊。文锋吃痛松手,余洲狠狠把他一推,扭头就跑。
他在这瞬间想起自己第一次行窃时,出手潦草被人发现,也是被这样抓住。那时候他只有十岁,脸皮还没练厚,羞惭之中跑也跑不快。
文锋不是寻常人,他疾走两步,一把按住余洲肩膀。余洲甩手打他,手臂再次被他擒住。一拧一锁,文锋把余洲双臂反剪,牢牢控制。
余洲咚地跪下,文锋仍不放手,把他压在地上,膝盖顶着余洲的背。
“不是说没人的房子历险者都可以住吗!”余洲被粗糙地面摩擦得脸疼,愤怒大吼,“这又不是你老家!”
“撬锁撬门,你还不知错?”文锋厉声,“垃圾!”
余洲被这个词一激,脸皮热得要烧起来,头皮一阵阵地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抗拒文锋,大声骂:“我偷的是你家吗?你他妈谁啊!”
文锋压得他喘不过气,骂也骂得不利索,余洲拼了命挣扎,但文锋擒拿手法老道,他完全挣脱不开。
文锋呵斥:“看起来倒是斯文人,一张嘴这么臭。你爹妈没教过你礼貌吗?没教过你对错吗?”
“我没爹妈!”
文锋一怔,手劲不由得松了些。余洲趁隙弹起,踉踉跄跄跑开几步。他擦了擦脸,见文锋似乎想追上来,连忙扭头就跑。
无论是被紧紧攥住的手腕,还是酸痛的背部,余洲以前并不是没经历过。
被人抓住、狠揍,是小时候的家常便饭,长大后渐渐灵活,也学会了新的手法,被逮住的机会少了许多。
但少年时被反剪双手,扣在小吃店门口任来往行人围观的经历,余洲永远也不能忘记。人们的目光、指点、笑声,是刺入他胸口的尖刀。
余洲一口气跑远,发现鱼干并没跟上来。他慢慢停下脚步,胸中有窒息般的痛苦。
远远看见许青原和柳英年,柳英年似乎想跟他打招呼,余洲现在不想见到任何熟识的人,他无法强装平静,干脆扭头继续往前走。
镇子旁的小桥上空无一人。大雨泡得桥板潮湿,角落里长出了蘑菇木耳,烈日中也算娇憨可爱。余洲发现桥栏杆有个缺口,忙走近推了推。不料栏杆完全松了,他脚下一滑,连带半根木头摔进了河里。
幸好桥不高,河里涨了水,余洲跌进水里狠狠吃了几口凉水,并没摔伤。他从河面探出头,拨开湿漉漉的头发,心头空空。
桥下阴凉,余洲脱了湿透的衣服鞋袜裤子,穿着贴身衣物坐在河边发呆。双足浸在水里,他想起小时候住的房子。
废品站的房子门窗疏松,每每下雨就会被淹。
他是养父母收废品的时候捡回来的孩子,养到四五岁,养母有了身孕,便打算回老家。这些事儿是后来余洲从别人口中知道的,他记得的是,自己吃了一顿挺好的饭,第二日醒来,养父和养母都不见了。
余洲从小体弱多病,不好养,谁都不想带这样一个累赘在自己身边;人都是自私的,所以他才会被这样那样的“父母”们放弃。无可厚非,应该理解,不能责怪。
他想了很多理由去解释自己被遗弃的事实,说到连自己也渐渐相信。
废品站里的人来来去去,长住的很少,其中有一个大哥是行窃的好手。他不肯教余洲这些手法,余洲天天偷看他行动,渐渐无师自通。
偷东西,被抓住,被打。
偷东西,拿了钱,买吃的喝的穿的。
如此这般,不断循环,余洲技艺逐渐高超。他也被那大哥揍过,大哥每次逮到余洲偷东西,都要狠狠扇他耳光,打他手心。“去读书啊!”大哥怒吼,“像我这样有什么前途!”
但余洲自己觉得挺高兴。他不需要从垃圾堆里翻找可用可穿的衣物,也不会因为穿了脏衣服而导致浑身发痒。他可以自食其力了。
再长大一些,年纪上来了,他懂得的事情更多,离开废品站后自己在外头寻工寻活。正规地方招工都要看身份证,余洲没有。他去补办,但年纪已经超过福利院收养的标准,又找不到养父母,是个黑户。
警察给他抽血,与失踪人口库里的信息进行核对,找出他亲生父母。
血抽了,核对了,结果令人迷惑:警察没直接跟他说结论,反而几个人聚在一起看单子,眉头紧锁。余洲听见只言片语:也失踪了……报案之后不久……事情复杂……这不该我们管……调查局……
余洲连夜从派出所逃出来。他总觉得那些看起来冷漠严肃的警察,是盘算着把自己抓进去关起来。
他用买来的假身份证找工作,总是做不长。一来二去,还是老本行实在。
被人骂“垃圾”不是头一次了。余洲却很少有这样伤心的时候。
文锋和季春月只比他年长几岁,历险者们都喊他们作大哥大姐,似乎不仅是因为年纪,而是钦佩他俩的经历。余洲心头生恨: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骂人?他知道什么?
河面上有纸张顺流而下。余洲怔怔看着。
——消失的东西去了什么地方?
他忽然想起离开久久那一天,久久的这个问题。
原来如此。他忽然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容纳各个交杂时空的垃圾的“缝隙”,原来就是他这样的垃圾,本该抵达的终点。
余洲伸开双手躺下,自嘲地笑了。
一切忽然间索然无味,他揉了揉眼睛,看着桥洞墙壁上巨大的人形影子。
影子紧贴着墙,正在移动。
余洲又揉了揉眼睛,忽然坐起。
影子从墙壁上流出,一只黑色烟雾构成的手朝他伸来,紧接着,两颗圆滚滚脑袋自墙壁浮起。
余洲几乎立刻弹起来。本能令他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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