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喜当娘

小胖子走了以后，沈玲珑出去把院子外头的枇杷拿了进来。
她随手放在了桌上，坐于八仙桌一角盯着一篮子枇杷出神。
贴墙站着伏忆泉见了一脸莫名，巴拉在房间门口看着的小福三个瞧见沈玲珑把装琵琶的篮子提进来了，还放在桌上看着，小福就气不打一处来。
倒是洗了澡洗了衣服走进来的大福，带着满头水珠嚷嚷：“小福！还不快去洗澡！今天而华哥给你洗……欸！娘这上哪儿来的枇杷啊？”
说着抬手就要去拿一个吃。
小福大步冲了过去，且大叫：“不许吃！”
跟着跑过来的小妹也凶巴巴的复读：“不许吃！”
大福：“？？？干嘛啊？娘，你看看小福他们。”
沈玲珑抬头瞥了大福一眼，神情有点儿发冷，大福惊了一下手缩了回来。
他在沈玲珑旁边坐了下来，有点儿发虚的问：“娘？咋、咋了？”
沈玲珑看了看外头的天，黑了不少，但没有完全黑下来。
她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这玩意儿隔壁送过来的，你要吃就自个拿去。”
大福瞪圆了眼，嚷道：“隔壁？！”
“小声点儿，吵得我脑仁疼，不吃就赶紧把三个小的带到后院洗澡去。”沈玲珑瞪了这咋咋呼呼的小子一眼，而后又偏头看向她自个的房间，“伏忆泉，别站在那儿了，坐过来吧。”
大福不敢招惹现在的沈玲珑，很是听话的招呼着三个小的去后院洗澡。
倒是伏忆泉，贴墙站在，不肯到沈玲珑身边去，还别过脸不去看沈玲珑，看起来特别的倔强。
沈玲珑这会儿没心思去给小孩子开导，伏忆泉不过来，她便是起身走过去，回到房间内书桌前的椅子上坐着。
也许是因为神经太过于绷紧了，沈玲珑条件反射的用冷酷理智遮掩自个的紧张，她翘腿双手交叠于膝上，咳嗽了一声后问：“在你爹来之前，我想问你点儿事。”
讲完又想到二福之前说过，伏家有个老头儿病了的事儿。她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好好回答我，你以后若再要买药的话，我帮你解决这些。”
以此，伏忆泉虽然对沈玲珑还有气，可也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他说：“你要问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开始落败的？”沈玲珑打算一点点捋清楚事情，从其中去猜测潘正立的目的，“发生了什么变故，现在家里有哪些人，都在什么地方？”
一连串的问题倒没有把伏忆泉问懵，他一个一个的回答道：“三年前就被迫到乡下来了，三年连续换了四个地方，变故能有什么变故，家里开中医馆的，爹以前还留过洋，他们就说我们一大家子都有问题，我们一大家子都在一块儿，不过堂姐嫁人了现在在平城没啥事儿，堂哥的话被堂姐留在了平城，没被牵连，现在一块儿在牛棚里住着的，有爷爷，奶奶，还有我爹，以及二叔，二婶，还有三叔。”
沈玲珑拧眉，这么多人，也难怪之前在公安局的时候魏局长说伏苓也是不容易这种话的。
这么一大家子，老老小小都有，要吃又要喝的，还时不时被拖出来批评一番，惩罚一番，能够活着都不容易了。
沈玲珑沉默了片刻问：“你娘呢？”
原本规规矩矩回答沈玲珑的伏忆泉顿住了，他沉默了下来。
沈玲珑直觉其中有点儿不对，她当即追问：“怎么不说了？”
“我不想说这个。”伏忆泉坐在椅子上，在沈玲珑刚点上蜡烛的照耀下，清楚的看到这孩子紧握的拳头。他像是在隐忍什么，又像是在愤怒什么。
沈玲珑想了一下道：“好，那就不说这个。我问你，在红岭生产大队，你认识潘正立吗？”
伏忆泉愣了一下：“潘正立？”
沈玲珑点头，又形容了潘正立的大致长相。
“不认识。”伏忆泉摇了摇头，“我们在红岭生产大队里面，谁都不跟我们来往，对大队里的人不了解。”
沈玲珑纠正道：“不是的，他不是红岭生产大队里的人，他是……嗯，就是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找过你爹？”
伏忆泉依旧摇头：“没见过。”
沈玲珑拧眉，上回潘正立不是说要去红岭生产大队里见一个人吗？难道没见？
或者是避开了伏忆泉？
可是今天伏忆泉才被她发现，潘正立若是不知道的话，又怎么回让潘杨那个小胖子来送枇杷呢？
沈玲珑脑子转的飞快，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见过一个姑娘，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很瘦，有点儿黑的女人没有？她说话很刻薄。”
伏苓有当过林荷花的姘头，如果林荷花真的经常去找伏苓的话，伏忆泉总会碰上才对。
可伏忆泉再一次摇头：“没见过。”
沈玲珑叹了口气，这孩子除了自个家里的事儿，其他的都是一问三不知了。
她想着也没什么可问的时候，二福跑了过来问：“娘，现在天完全黑了，我和大福现在去牛棚？”
被这么一提醒，沈玲珑往窗外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外头一片夜色，蛙叫声此起彼伏，天上有星星也有月亮，让外头不算完全看不见。
沈玲珑点头道：“行吧，伏忆泉你跟着大福二福他们一块儿回去，小心点儿，别给人发现了。”
伏忆泉听到这话，连忙是站了起来，恨不得立马离开。
沈玲珑：“……”
至于吗？她又不是洪水猛兽，如此避之不及？
她摆了摆手道：“走吧走吧……等一下！”
这少年刚站起来，准备出门的时候沈玲珑脑中灵光一闪连忙叫停。
伏忆泉顿了一下，有点儿不情愿的回头道：“还有什么事儿？”
沈玲珑抬头看向这个和她有八九成相似，虽瘦但比她更高大更有力的少年，摇曳的烛火只能够照亮他半边脸，另一半藏在了阴影里，但沈玲珑依旧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不耐烦拧眉，和胆怯抿嘴。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态同一时刻表现在少年的脸上，让沈玲珑产生了一丝兴趣，不过现在她没有在这上面做文章，而是就事论事的问：“你，你们从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伏忆泉说：“刚从更偏的地方转到红岭生产大队，也就是去年快过年的时候，反正到红岭生产大队了，爹就让我把脸抹泥，不让任何人看，也不跟其他人玩儿。”
沈玲珑点头，挥手道：“好了，我知道了，回去吧，二福记得把他爹带过来。”
大福忍不住问：“娘，要是他爹不跟咱们来咋搞？”
二福一巴掌拍在了大福的背上说：“这是舅舅，不要他他他的说，你语文课又没好好听讲是吧？”
大福：“？？？”
“不是二福，咱们说好一起不要……”
‘舅舅’两个字还没讲出来，二福就是一脚踩在了大福脚丫子上：“闭嘴吧你，不然你别跟过去了。”
大福不服气道：“我不，我就要跟你一块儿去。”
二福没理他，而是冲着伏忆泉咧嘴一笑道：“舅舅，走吧？”
伏忆泉受宠若惊，但不可否认在被叫舅舅的时候，他心里很是高兴。
当然了，表面上还是比较矜持的。
沈玲珑看着二福左右逢源的样子：“……”
她这个儿子啊！
也许是因为二福的左右逢源，他的聪明机灵，沈玲珑松了一口气，神经也放松了不少，坐在椅子上因为松懈趴在了书桌上休憩。
大概过了片刻功夫，拖鞋在地面的摩擦声，沉重的脚步响起，房间门口越来越亮。
沈玲珑疑惑的看了过去，瞧见沈老爹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沈玲珑愣了一下问：“爹？你怎么还没去睡啊？”
沈老爹手里端了一碗荷包面，他端到了书桌上，又在沈玲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说：“晚饭没吃吧？陈池啊，走的时候还跟我说要是你晚上没好好吃饭呀，就给你弄一碗鸡蛋面，不然你晚上饿着会睡不安。”
老人的嗓音是苍老沙哑的，甚至可以说难听，但沈玲珑这会儿心里却是一酸。
她擦了擦自己的鼻子，牵强的扯出笑容道：“谢谢爹。”
说着，她开始吃面，热气冲在脸上，眼睛里，让她流了眼泪，但被她假借着擦鼻子抹干净了。
沈老爹见了道：“刚才那小伙子，跟你可长得真像啊！”
沈玲珑手一顿，没作声。
沈老爹又道：“你之前不是讲，有缘分啊亲人就会见到，我瞧着啊这也是缘分，玲珑啊，我一个老头子不晓得你咋个不高兴了，但是我得跟你说啊，你亲生爹娘肯定不是有意丢掉你的，那时候乱得很，出了点儿什么岔子正常的很……”
不知为何，沈玲珑忍不住反驳：“爹，你捡到我的时候，不是还捡到了米啊，金子啊，这些可不就是为了特意丢下我准备的。”
沈老爹道：“那可不一定，我以前看到好多有钱人家里呢！那小娃娃给家里坏心眼的下人给偷偷扔掉的。”
沈玲珑忍俊不禁：“爹，你这听故事挺多了吧！”
沈老爹否认道：“这是有过的事儿，我可不是跟你在讲故事。能找到亲人，你也别甩脸子，这是缘分捏！说明你合该有亲爹。”
沈玲珑默不作声了老久，又夹了一口面，边吃边含糊道：“我有你这个爹呢！”
沈老爹道：“你这丫头，亲爹也是爹！以后啊说不定我这老头子还能跟你亲爹一块儿喝酒，帮你带带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