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97

杨大志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立刻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又尖又细，还明显的夹杂着一股妖媚的味道。
“喂？陈总啊，哎呀，你呀，一走好几天，都不知道打个电话给人家，人家朝思暮想的，晚上睡觉一闭眼，就是你，说梦话都喊你的名字，我家爷们为这个跟我吵架，都差点离婚呢！”
杨大志就是一皱眉，心里暗骂陈浩这小子，肯定又是在省城招惹了女人。前阵子很张燕都误会好容易解开了，人家燕子还在老家眼巴巴的盼着。
等忙过了这阵子，一定把燕子接来，看着这小子。
不过生气归生气，毕竟自己是站在陈浩这一边的，虽然杨大志不明白陈浩安排的这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必须得照着说了。
于是，他一只手抓着电话，另一只手展开那张纸。
“喂，哪位？”
对面听到杨大志的声音，顿时愣了，几秒钟之后才缓过神来。恢复了正常的语气，试探着问：
“这……不是浩海食品集团，陈总的电话么？”
“嗯，对，我是他的助理杨大志，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现在浩海集团的业务，暂时有我代理，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等他总老爷子那回来，我会转达给他的。”
对面再一次愣住，又是几秒钟后才吭声。
“啊，我是程氏广告的程颖，前阵子省城电视塔的广告，就是我们公司承办的。陈总说，做完了，会给我们打工程款，三十万……不知道……”
程颖的话还没说完，杨大志便截住话茬，说道：
“原来就是你们公司承接的广告啊，我们老爷子还派人打听呢！他老人家十分生气，说我们少爷被人骗了。把他召回去训话了！”
“啊？骗？训话？”
电话那端的程颖一脸茫然，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我告诉你，你立刻把我们少爷的电话删了，再也别打过来了，要不然的话，我们老爷子要是发起火来，我可保不住会有什么后果，你可要自己承担。”
杨大志说的这番话，都写在陈浩给的那张纸上，后面还用括号标注了每一句话所需要用到的语气，和表达的情绪，详细到简直像是拍电影给演员看到台本。
程颖知道，陈浩的父亲是个神秘的大人物，像这样的大人物发起怒来，是她这样的小商人承受不起的。但三十万啊，不是个小数目，她的公司一整年也赚不到这么多的纯利润。
于是她用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壮着胆子问道：
“我……我能问问，这到底是咋回事么？”
杨大志看着那张纸，括号里有个“唉”字，标注着“叹气”。于是，他叹了一口气，道：
“行了 ，我知道你们肯定没骗我家少爷，我们少爷从小到大做事就这样，老师惹老爷子生气。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老爷子给少爷开这家公司，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给老爷子的公司走账的。所以，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这公司一定要低调，不能引起上面的人的注意，不然会有大麻烦的。我们少爷是背着他去省城做的广告，除此之外，还牵扯了一些别的事，昨天还有个人来我们这要钱，现在，人不见了，发生什么了，就不用我说了吧。我听说少爷给了你一笔工程款，你还是没亏的，算了把，别给自己惹麻烦。”
杨大志第一次说谎，自己也很紧张，一口气说完，就觉得心脏通通的跳的厉害。
对面的程颖更严重了，她的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心里暗想，完了完了，看来这钱，是要不回来了。
人家的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这个浩海集团，名义上是陈浩那小子开的，实际上是他爹洗钱的工具，所以当然不能太高调。
回想起在省城，陈浩那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的样子，的确是个纨绔子弟的样子。哎，原以为这样的人不差钱，没想到背后的事情这么复杂。
这钱，看来真的不能再要了，不然，小命都容易保不住！
想到这，她咽了一口唾沫，对电话里的杨大志说，
“我……我知道了，我……谢谢您啊，能跟我说这些，要不然，我会惹上大祸的。”
挂了电话，程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道哀叹，
“完了完了完了，钱要不回来了。”
几百里之外，电话这端的杨大志，也一屁股坐下，自言自语道道：
“完了完了完了，我居然也学会说谎了……”
程颖在沙发里发呆，后悔自己太轻信这个富家少爷了，做事也太冲动了，看陈浩一掷千金的样子，就以为几十万都是小事。不过万幸，好在陈浩提前预付了五万块钱的工程款，自己材料成本，好歹是没亏进去。
“铃铃铃……”
突然，面前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伸手摸起电话，那端是雷凯。
“程总，广告牌都安上了，按合同，要给电视台缴纳分成了吧，上头在催呢，你还是尽快来一趟，把钱打过来。”
“啥？打钱？雷凯，我还不知道找谁要钱呢，这次的广告的事出岔子了，那个陈……”
程颖试图跟雷凯说刚才的事，可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刚才电话里浩海集团的人说过，这事不能张扬，否则会惹祸上身。于是她赶紧转移了话题，说道：
“人家广告不做了，钱也没给我，我拿什么给你？”
雷凯冷笑了两声，道：
“程总，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么？你说没给就没给？谁信啊，再说了，你是承包商，我们签了合同的，他给没给钱，跟我们电台有啥关系？我们只冲你要钱，广告牌都装上去好几天了，钱还没结算，上头已经不高兴了，说按照合同，要是不把钱汇过来，就终止和你公司的合作关系！”
程颖总觉得，今天电话里的雷凯说起话来，比之前硬气点多了，跟往常那老实巴交的样子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