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沐雪剑就这样答应了墨檀的请求。
她并非没有迟疑过，但也只是迟疑了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至于原因，其中有一点是因为气氛到那儿了毕竟在绝大多数类似作品中，身处沐雪剑这个立场的人，终究还是会答应对方提出的请求。
不得不说，这种仪式感让少女感到浑身舒适。
但这也仅仅只是一部分, 甚至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原因而已。
能让沐雪剑一口答应下来的几个核心要素，其实都相当的现实，现实到令人感到有些枯燥乏味的程度。
比如说，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拿了丑角牌那么多好处，而且目测以后还会拿更多的好处，所以在并不触犯原则的情况下，就算面前这个家伙给予了自己大量权利，事到临头时也不是那么好拒绝的。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这道理是个人都知道，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无条件的付出，就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呵护体贴、千依百顺、无微不至，那么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方的身子、金钱、家世、权利、性格、人脉等无数特质中，绝对有一个是他馋的。
而‘檀莫’对‘沐雪剑’的殷勤与纵容，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她凌驾于无数玩家之上的实力，以及深不可测的潜力与可持续发展性。
这件事没有谁会比沐雪剑本人更清楚了。
这还不是唯一原因，在少女眼中更重要的是，对方刚才所提到的‘试剑’！
因为之前在拦截加雯时强行让无霜晋阶自保，尽管沐雪剑终究还是在对方用舍命一击带走自己前抢先完成了击杀，但已经突破了两个大境界，现在已经达到了唯一传说品质的无霜却已经几乎用不了了。
同为理论上的玩家养成武器，无霜的性质与双叶那个执法者系列完全是两码事, 跟谷小乐的白绝修罗地狱/黑雏占事略决也不太一样，因为无霜并不是沐雪剑的‘原创武器’, 而是一种血脉相连的传承。
这种传承的优势在于下限非常之高, 并不像双叶那样要时刻根据自己的实力同步升级执法者，劣势则是一不小心就会出现武器进步的比人快这种情况。
举个简单的例子，双叶靠打怪做任务升到了10级后，她需要根据自己对神秘学的理解依次对各属性执法者进行升级，让它们从5级变成10级。
而同样是打怪做任务，当沐雪剑升到10级的时候，她的无霜很可能已经11级了，在这种情况下，就可能会出现我们玩绝大多数游戏时都能遇见的情况——等级不符无法装备。
当然，作为与沐雪剑血脉相连的武器，无霜倒是没有那么宽泛的要求，也不是完全用不了，但此时此刻尚未突破到史诗阶的沐雪剑想要用这把唯一传说的武器，门槛会变得特别高。
从数据层面上，无霜的特质孤高上写着：完全驯服无霜前，你都会在使用它时承受0.5%/频率的恒定体能值消耗。
没了。
对，就这么简单, 然后就没了。
但事实上却并没有这么简单，比如说，特质上面并没有写, 当沐雪剑使用无霜时，她将会承受巨额的重量负担，别说挥剑砍人了，就连将其抬起都是难上加难，而这并非真正的‘重量’，而是来自无霜本身的一种抗拒。
而想要完全克服这种‘抗拒’，沐雪剑个人认为自己必须要晋阶到传说。
就算只是退而求次地想要正常使用无霜，也至少要正式进入史诗才行。
所以沐雪剑需要变强！只有把自己的境界巩固到史诗，并将剑痴这个职业练到大概40级左右时，她才算是符合要求。
沐雪剑的条件可谓是得天独厚，比如说，已经体验过史诗阶职业剑帝的境界后，她只要把等级提上去，很容易就能自行领悟出职业晋阶任务。
不要小看这一点，要知道作为这个世界最出色的职业玩家，赤色星座的醒龙已经卡在形意拳师40级这个坎上快一个月了，没办法晋阶到史诗的原因，就是因为接不到适合自己的职业任务。
但沐雪剑不同，醒龙缺的东西她真不缺，反倒是那位职业大神已经溢出了不知道几位数的经验，才是她现在所急需的。
而‘试剑’这件事本身，就是能够让少女以最快速度提升等级并巩固境界的方式！
剑帝的门径沐雪剑确实窥到了不假，但如果一直不给她机会打实战，结果只能是不进反退。
只有全力以赴的生死搏杀，才能让她以最快速度达到更高的境界。
所以她才会在墨檀保证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后应下这个条件，答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成为丑角牌在自由之都的利刃。
“除了这件事之外呢？”
短暂的停顿后，沐雪剑主动问起了墨檀刚才提到过的第二件工作。
“第二件事就更简单了”
墨檀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枚两面都十分光滑，外沿处有着不少刻痕的金币，一边放在手里轻轻摩挲着，一边悠然地翘起嘴角：“稍等。”
片刻之后，科尔舒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货仓入口处，只见这位首席马仔缓步走到两人面前，先是对沐雪剑行了一礼，随即便恭谨地对墨檀俯首道：“先生，您找我？”
“嗯，有点事儿问你。”
墨檀慵懒地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就不废话了，科尔小朋友，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你这不是就在废话吗？
沐雪剑扯了扯嘴角，但是为了不破坏现在这个勉强还算撑得住的氛围，只是隐蔽地翻了下白眼，并没有直接吐槽。
而科尔闻言后先是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是的，先生。”
“是隐私么？”
墨檀随手从行囊中拿出个小纸箱，从里面掏出了两瓶汽水分别扔给了科尔和沐雪剑，自己则继续小口抿着之前尚未喝完的黑糖治疗药水，语气柔和地说道：“放轻松，如实回答问题就好。”
“虽然难以启齿，但应该不算什么隐私。”
科尔也非常听话地放松下来喝了口他最近已经有点上瘾的汽水，随即便如实给出了答案。
不过墨檀却并没有追问科尔的具体心事，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嗯，让我猜猜看吧，能让你这种几乎没有性格缺陷、温顺懂事精明能干的人感到烦恼呵呵，果然只有‘派不上用场’这件事了吧？”
自从当时被那个名叫莹的女孩打击过后就始终走不出去，又在狙击加雯这一过程中制造了堪称拖后腿级发挥的科尔舒伦身形一震，下意识地攥紧拳头点了点头：“是的，先生，我”
“你是个优秀的年轻人，事实上，你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优秀，这是毋庸置疑的。”
墨檀懒洋洋地抬手打断了他，耸肩道：“但你也仅仅只是个优秀的年轻人而已，跟一些天才乃至怪物相比，你的价值并不比一颗鼻屎大多少，当然，这按理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庸才太多，能够做到相对优秀已经很不容易了，但不幸的是你是我的追随者。”
科尔低垂着双眼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很清楚。
“跟在我身边，你会不可避免地看到高处的风景，也会不可避免地感到自己的无力，而令人遗憾的是，在你清楚认识到自己的能力有限时，却并没有什么改变的办法。”
墨檀满含恶意地笑了起来，直截了当地说道：“绝大多数普通人，都可以通过努力将那些所谓的天才踩在脚下，冲破那面厚厚的障壁，前往下一个与大多数人无缘无分的世界，但在那之后，你就会发现，障壁后面的人要么就是跟你一样努力的天才，要么就是像这位沐雪剑女士一样怠惰的怪物，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个世界对你最大的讽刺。”
沐雪剑皱了皱眉，一方面是因为她觉得墨檀说的有些过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被形容成了怪物。
尽管她知道对方说的八成是实话。
“很久以前呵，其实也还不到一年来着，我的身边只有你和小艾，对手的层次也上不了台面，所以你不会有什么感触。”
墨檀看着科尔那双微微有些动摇的眸子，微笑道：“但现在不同了，不说别的，丑角牌中的每一个正式成员都比你强，就连通过跟我有一腿硬挤进来的蕾莎，也是无数年前某个怪物老太婆的传承者，你旁边这位迷人的姑娘，更是已经窥伺到了你这种人就算穷极一生也未必能摸到门槛的境界。”
“是的，先生”
尽管科尔的面色有些苍白，但他却也没有被打击到失态，只是用力点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
“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取决于他的能力。”
墨檀直接无视了科尔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你现在还没有资格审视自己，所以请饶过你那本就不算聪明的脑袋，不要让它承受那些超出自己能力的思考，像你的好朋友艾凡耶学习一下。”
科尔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并不理解面前的先生为何会突然提起小艾。
“你不需要证明任何东西，那是东西别人会代替你去评判，而且只会比你自己更加客观、真切。”
墨檀站起身来，缓步走出阴影来到科尔面前，直视着对方那双这段时间日益浑浊的眸子：“在我未来一段时间的规划中，并没有你的容身之地，所以现在简单一点，直接告诉我除了复活罗娜之外你最迫切的愿望。”
“我最迫切的的愿望？”
“没错，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帮忙实现个把愿望之类的事，我保证不会吝啬。”
“既然如此的话，先生，我想”
“想什么？”
“我想变得更有用。”
“很好。”
墨檀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笑道：“我可以帮你实现它，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给出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理由。”
刚才是谁说保证不会吝啬来着啊
沐雪剑继续在心底吐槽，表面上则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我想”
科尔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我想看到更多的风景，如果只是平凡活着的科尔舒伦永远无法看到的风景。”
墨檀嘴角的愈发浓郁了起来，挑眉道：“哦？我还以为你说什么想变成先生满意的样子呢”
面色苍白的科尔也笑了起来：“我觉得这种回答才会让先生您满意。”
“我对你有些刮目相看了”
墨檀轻轻在科尔肩膀上拍了拍，随即便转头看向沐雪剑：“第二件事，在你离开自由之都之前，让这小子变强。”
沐雪剑微微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了科尔一番，轻声道：“我只会剑。”
“那是你的问题。”
墨檀对沐雪剑做了个滑稽的表情，莞尔道：“而且我看过你写的剑谱，亲爱的黑桃a，我相信你能成为一个很好的老师，哪怕对方并不是剑客。”
说罢，墨檀一步一摇晃地向货仓的出口处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竟然就这么直接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知所措的科尔才颇为紧张地对面前这位白长直行了一礼，正色道：“拜托您了！”
“哦”
沐雪剑点了点头，随手摸出了半包零食，一边撕包装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刺杀者对吧？”
“是的。”
“我不会教刺杀者，我只会剑。”
“呃，那我”
“那你就刺杀我好了。”
“啊？”
“对，你刺杀我吧。”
沐雪剑将一小块巧克力似的东西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只是让你变厉害的话，应该不用拘泥于方式吧。”
“但是”
“嗯，就这么决定了，这就是我的教导方式。”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