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之外

“山火已经全部被扑灭，注意，你们要被包围了。”
寂静的森林中，夜色安静的匍匐在深处，没有露出一丝马脚。
包括“伊甸园”操纵的机器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断绝了他们的后路。
但t只是很简洁地传达了这条消息，听背景音，她嘴里可能还嚼着东西。这个时间点，或许是在吃宵夜。
这个消息并不新鲜，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计划。放火是一种姿态，而改变作战方向，则是出于战略角度的考虑。
这会耗费教堂很多的计算力，当然了，如果失落绿洲硬要把火放下去，或许可以一直烧到特隆赫姆。不过，这样就足够了。
不要让对方算到他们的计划，也是计划之一。
“那就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了。”沉默良久，钟离望站在森林边缘，看着眼前没有一丝月光的草原，以及远方山峰隐约透露出的几分白顶，似乎想说一点鼓舞人心的话，但欲言又止。
想要把部下的心挽回来，只能尽职尽责地打好这一仗。
但就算是他，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待会这片草原上发生的事情，会完全按他们构想的去走。尤其是，会死多少人。
他只能保证大方向没错，并且针对这次任务的真正计划，他连t都没有透露。只有谁都不说，才能保证不被任何人知道。一旦这个信息以某种渠道散到空气中，“伊甸园”恐怖的数据收集能力，很快就能识破他的计谋。
“我很少亲自下场战斗，因为我有很多弱点。”钟离望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前面就是空无一人的草原，只要走出茂密的树冠，卫星会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踪迹。就算没有卫星，这里也是教堂的北欧军团，空气里，必然隐藏了无数的传感器。
“不光是我，林卫也是，余念也是，就连宙斯也是。每个执法者都有他们的弱点，甚至，只要知道恩赐，几乎都可以找到破解的办法。”他的声音从通信系统里传来，重新恢复了几分往常的自信：“但是如果不同的恩赐聚在一起，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似乎是笑了笑，然后一只脚踏出森林的边缘。这个时候，头顶的月光终于钻出云层，照在了这片挪威的大地上。
“兄弟们，等这场仗打完，我请你们在圣乔治的大教堂里喝酒。”
话音未落，他的右脚抬起，下一秒，漆黑的战甲已经出现在了百米之外。
站在时间之上，空间亦在手中。
承万里叹了口气，看了持椅人一眼，也卷起一阵飓风，冲向了钟离望去的方向。
孙无情谨慎地看着他们，下意识地往苏尽方向瞄了一眼，发现他正在调试战甲的装备，后背上展出一双小小的机械翅膀以辅助滑翔。看样子，他已经做好了出战的准备。
他对作战计划一直抱有怀疑，但正如钟离望所说，他们必须要有一场正面战斗。
这场战斗不应该发生在地底的军事基地，不仅是因为敌人会准备好一张大网，还在于战斗的结果，其它人看不见。
和阿什隆市一样，如果所有的战斗被黑箱隐瞒，那只会导致局面失控。
但如此堂而皇之的在草原上引战，又是否算得上一个明智的计划呢？
孙无情看着头顶隐藏在密林之上的苍穹，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忆起在学院的时候，和齐桓坐在操场上的场景。那天也是这样，沉重的，漆黑的夜空，就像一个罩子一样拢下来，让人透不过气。
在前面等他们的，可能是上次在草原上把他们逼入绝境的圣堂部队；或者是全机械化的北欧军团。这里是教堂的主场，如果放在联邦，有这么一队人进攻卡梅尔城，孙无情有一百种办法让他们有来无回。
但现在，他们是入侵者。
于情于理，他们都有被干掉的理由。如果这支队伍里没有苏尽，没有他和林琼露，联邦和东国没有藏在他们身后，或许结局又会不一样。
因为共同的目的，本来想要抓他的学院暂时改变了主意，就连挪威海底，再次见到他的“朋友”也没有露出丝毫抓捕之意。
放任失落绿洲，可能是放虎归山。但是利用他们，可能得到整个教堂。
这其中，就是失落绿洲的守护者们，与其它超级大国的博弈。
而接下来在的这场战斗，将再次决定未来的走向。
感受到了苏尽的目光，孙无情偏过头去。这个时候钟离望已经远离他们上百米远，正是在这片草原上踏下自己的脚印。而苏尽也不应该落后太多，他的站位应该在最中心，需要很多人的保护。
他对孙无情笑了笑，这个饱受超忆症困扰的青年面临所有生死大事的时候总能表现得很豁达，就像现在，他有条不紊的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装备，很自然的站在云芊流和赵山客之间，俨然一副少爷姿态。
“别死了，兄弟。”说出这句自以为很帅的话，苏尽微微一笑，然后跟着赵山客和云芊流，一齐冲出了这片森林。云芊流的冰雪领域很快张开，脚下的草地迅速蒙上了一层冰霜。
“他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孙无情看着掠过眼前的三道身影，把头盔打开了一条缝，说道。
他身边只站着林琼露一个人，承万里和上原京介都已经消失在原地，破壁者和持椅人有些犹豫的在森林边缘徘徊，但没有人注意孙无情的态度。
最强大的钟离望已经上场，现在除了跟上他的步伐，没有任何办法。持椅人虽然平时闹得最凶，但这个时候已经悄悄站在森林的边缘，准备往外冲。他的身体素质在执法者中只能算中游，如果没有其他人掩护，他必死无疑。
“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学长。”林琼露也把头盔打开了一条缝。虽然她也很想跟上去，但孙无情没动，她就没动。
话音未落，持椅人和破壁者已经冲出了森林。与此同时，他们背后的森林里，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教堂的机器人已经断绝了他们的后路，而且钟离望他们不在，仅凭他们两个人，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不要聊天了，有什么话等战斗结束后再说。”耳机里立刻传来了t的喊声，通信系统收到“伊甸园”的干扰，听起来有些遥远，有些断断续续。
但孙无情还是没动，并且还一把关掉了t的远程通信。
林琼露吃惊地看着他。
“我一直都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让你也过来。”孙无情并没有在意战甲的警示，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草原上慢慢狂暴的电磁风暴：“他们在利用你，失落绿洲，还有守护者。你不像我这样有非来不可的理由，没有失踪的父母也没有失去的记忆。而现在，我还是在被别人逼着做事，如果我有机会掌握任何权力，我还是希望把你送回去。”
林琼露听了这段话，微微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腐叶层，鼻翼间闻到的都是战甲的金属味道。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在战斗中度过，对于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来说，这样的生活确实是太残酷了点。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回去。”林琼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眉毛，有些秘密，孙无情也是不清楚的。
“这样的坚持没有意义，你要多为自己考虑。”林琼露这句话在孙无情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指望着短短的一段话可以改变她的决心，只是觉得，有些话现在不说，机会就越来越少。
跟着失落绿洲，在刀尖上跳舞的日子，要比联邦多得多。
就像现在，如果他不跟着钟离望冲出这片森林，他很快就会被淹没在教堂派来的机器人之中。这些铁块就算是堆也能堆得死两个人。
“行了，有机会，我们当然可以一起回联邦。”孙无情拍了拍林琼露的肩膀，又说道：“不要理我太远。”
这句有点温柔的话刚刚讲完，孙无情立刻重新闭合自己的战甲，一尊漆黑的死神瞬间冲出了森林。站在后面的林琼露微微一愣，逐渐闭合的头盔中露出一丝娇羞的微笑，右手轻轻一张，从身后扑过来的机器人立刻被恐怖的力道碾为齑粉。
“我也不想你离我太远啊。”
身旁的参天巨木似乎是因为这句话而弯下枝丫，树叶如骤雨般落下，张开臣服领域的林琼露，一改刚才的温柔模样，而是像一只猛虎一般，冲进了这片草原。
有了几分张晓晓的神采，但不知道为什么，孙无情总是觉得她们是截然相反的人。
在上原京介的小楼内，t枯坐在地下室中，在林琼露也离开森林的那一刻，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但一想到两人最后的对话，她懊恼地摇摇脑袋，深呼吸几口地下室里的泡菜味道，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后勤支持中。
因为冲出森林，只是第一步。
这个瞬间，十一位执法者在草原上奔跑的身影或多或少被其它国家的监控器捕捉到。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进攻路线，完全的暴露在教堂之前。
远方就是高耸的黑门山脉，这里就是王座下的觐见红毯，如果有鲜血洒在上面，可能会更加像。
黑夜中，整片草原没有传来任何动物的声音，孙无情接收到了干扰的电磁信号，但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草原似乎都融为了一个整体。他仿佛正奔跑在一艘大船之上，整个天地都在摇动。
不，摇动是真的。
当战甲发出警报的那一刻，孙无情已经提前做出了规避动作。一道银光贴着他的身体掠过，就像一双轻薄的蝉翼。
“格拉海德，教堂巨鲸战团，注意闪避。”钟离望的声音比t还要早一会，他最先看到敌人，一眼就识破了对方的身份。
“被割到一次，就死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