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三十年

两人回到李办时，房间里头的传真机正呜呜作响，空气中有股难闻的气味。
长长的纸条从出口处吐出，从桌边垂下，在地上叠了足有十多公分高。
李建国瞄了眼，他知道这些传真机都很贵，传真纸也很贵，这么用要是在内地非得被骂死不可。
但这里，儿子接收的是全世界的资料，传真纸再贵也无所谓了，那些埋在字里行间的情报都是无价的。
刷刷沙沙沙...
刷刷沙沙哗...
纸张飞起，落下。
李一鸣坐在桌后，两手各持一支笔在写东西，眼睛时不时瞄一眼传真机的方向，像是没见到两人进来似的。
“这一次的香味很吸引人，帮我倒一杯来。”李一鸣突然开口说道。
李建国默默上前，拿过儿子的杯子，转身出门。
李福兆站到传真边上伸头看了眼，发现都是刚出版的海外报纸，也不知道李一鸣是不是这么一眼就记住了内容。
…...
叮铃铃，电话急促响起。
纪朋飞伸手拿起电话，嗯了一声，表情微动：“我是......幕华同志？......什么？嗯？什么？好，你慢点说......”
周正卢平就看着纪朋飞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两人换了几次眼神，都从对方脸上看出同样的猜测，这件事好像很大。
“文件已经送出来了吗？好的，我一会看一下。”
挂上电话，纪朋飞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中银那边有些情况。”
“是墨西哥的事？”
“墨西哥资料不多，但另一件事比较严重。”纪朋飞看着两人，“李....罗卜把香江中银新楼建设给叫停了！”
“什么？”卢平几乎要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周正没明白：“什么楼？”
“中银在香江要建一座新楼，是小平同志亲自批的。”卢平跟周正匆匆解释了句，便看向纪朋飞。
周正倒抽半口凉气，两眼瞪得溜圆，那小子胆子已经这么大的吗？
“为什么叫停？”
“还不知道！工委会也没汇报这个事......”卢平脸又胀红了。
纪朋飞沉吟不语，捏着下巴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这幕华同志不像是问罪的，似乎这叫停还挺有理由......她已经派人送文件过来，我们可能一会就知道了。”
周正抬手示意：“没错，一定是有理由的，不然别人不可能听他的话。”
“是设计出问题了？”卢平低声嘀咕着，只觉得突然间口干舌燥，拿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大口。
纪朋飞拿起电话打到外面秘书那：“把中银大楼建设的档案调过来。”
周正伸手抓起那半包烟，直接抽出三根，一人一根丢了过去，自己拿火点上，老子早晚得给那小子吓出毛病！
档案送来很快，很厚很重。
三人分看。
其实在场的除了周正，纪朋飞和卢平对这个项目都比较了解，都是亲身参与的，而且也是几经波折，印象极深。
之前李一鸣做的事证明了这位罗卜同志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而从中银陈幕华那里听到的口气似乎这里头别有内情。
那么找出之前工作的疏漏也是势在必行。
“现在还在打地基，......”纪朋飞指着工程进度时间表说道。
“建这楼要这么多钱？”周正看着资料上面的数字极为震惊。
“香江一个地皮贵，还有就是高楼成本，还有设计费......”卢平倒是有耐心地跟他解释。
周正摇头不语，夹着烟默默翻看着这一张张资料。
这些资料上面并不光是价格，还有这些价格背后的论证，为什么要在那里建楼，建楼对于香江回归有什么好处。
港英政府为什么只卖那么一小块地方给我们......这价格还算是便宜的，就是小了点...所以设计上要花更大的气力！
设计费收了一千四百多万美元，这数字看得周正眼皮狂跳。
接着他才看到这楼的设计图，不是一张，而是好几本。
“设计方案做了很多个，最后那个就是定下来的，这里头有很多讲究。”卢平低声说道。
“什么讲究？”
“上面有说。”卢平没好意思提风水的事，不过在档案里头是有详细介绍的。
“节节高升？”周正轻轻啧了一声，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有个小人在脑子里鼓掌，停得好！
两支烟过去，中银那边的绝密文件已经送到了门前。
纪朋飞接过来捏了一下，估计这里头没几张纸，仔细打开抽出，果然，十来页还分成了两份。
“墨西哥的就这么点。”纪朋飞摇摇头，再看下面，“咦......”
周正卢平同时向他投去关注的目光。
纪朋飞板直身子，默默翻看，然后长长吐了口气，脸色极为难看地把文件一推：“你们也看下吧！”
卢平下意识伸手拿过文件：“又出什么事？”
周正表情严肃地盯着那文件，仿佛要透过纸背看到内容。
“他让香江中银那里用美元买了曰元，买了十个亿，......”卢平慢慢说道，抬头时似乎能听得到脖子里头酸涩的咯吱声。
“这什么意思？”周正没听明白。
“我们的外汇都在中银放着，他让中银买外汇...赚了......”卢平眼睛一下亮了。
周正松了口气。
虽然又是一个自行其事无组织无纪律，但毕竟是为国家赚了钱。
“这外汇是怎么赚的？”周正自己是不懂这些，美元买了日元，不都是外国钱怎么就赚了？
“是这样，钱跟钱之间有个汇率，就是多少换多少是不一样的。我们原来拿得多的是美元，最近曰元对美元汇率在涨，李一鸣......”
“罗卜......”
“罗卜同志让他们把美元换成日元，现在这里写着赚了一百六十多万美元这样子......”
周正哦地点了下头：“一百六十万美元...真不少啊！”
“就是这个事不知道他有没有让中银那边知道...”卢平低声嘀咕，“这上面看不出来过程。”
纪朋飞在那边不耐烦地笃笃敲了下桌子：“看后面！”
卢平赶紧往后翻，几行字看完，几乎是立刻嘶出声来。
“怎么了？”周正凑身往前。
“这中银香江的承建方是黑社会而且还可能涉及侵华时从中国抓劳工的事......”卢平闭上眼，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直接灌到屁股。
周正伸手一把抓过文件，他要自己看。
卢平抬眼，正好对上纪朋飞的目光，两人同时摇头。
中银买外汇这个事还可以归到李一鸣的胡闹里，有了好结果可以功过相抵。
李一鸣的无组织无纪律是可以打包算总账的，但叫停中银这楼的建设原因居然是承建方的问题，这回头要是查起来，香江工委会调查工作失职的责任是非常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