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三十年

天还没暗，整个厂子里却已经是灯火通明，工人也忙得热火朝天，哐哐哐的机器声不绝于耳。
大门外，还有些闲人在看着热闹。
周喜任华在门口坐守着，一人拿瓶啤酒，开心地聊着天。
无人理睬的郑荣蹲在墙边郁闷地咬着个烟头，他现在要么就出去，要么就等着，但没人会让他接近车间。
两辆黑色平治缓缓开来，停在荣光印刷厂门口，李国宝透过车窗往外看去，空气中透出的油墨味他都能闻得到。
这不像是印什么申请表，倒像是个印钞厂！
“李生......就是这里了。”
“艾迪，你去找下那个林大卫。”
助理艾迪到门边说了几句，就被任华放进了门，周喜带着他找到了林大卫，他正在后道车间在这里，大幅的纸要被机器裁成几份。
林大卫站在一群工人之中，审视刚印出来的申请表，深情得像是看到了一扎扎新钱。
“林生，你们东亚找。”周喜高声叫道。
“林大卫？”艾迪方挤过去。
“你是？”
“艾迪方，我是李生的助理，你没见过我？算了......李生到了！在门外。”
林大卫赶紧放下手中的申请表，匆匆跟着这艾迪方出门。
艾迪方低声问道：“那个李生呢？”
林大卫边走边说：“李生在办公室，我带你们上去找他，他知道你们要来。”
“不好叫他去接一下？”艾迪方问道。
林大卫看看艾迪方，摇头：“不好！”
…...
在林大卫的引领下，李国宝，他的助理还有三个保镖上了二楼，来到了办公室。
身材高大戴着墨镜的李建国打开了门：“进来吧！”
说完自顾自地坐回位子上看报纸。
林大卫往房间里看去，那李一鸣坐在桌后，正在低着头翻看着什么。
“李生，李总到了。”林大卫轻呼道。
李一鸣抬头笑了下，淡淡说了声：“先坐下。”
就没了......
李国宝在车上就已经想过很多种见面方式，从李一鸣到大门口等待，到院里迎接，在楼道口相迎，在办公室门口握手......
无论多大的内地领导，也只是个孩子，孩子能有多高，李国宝身高放古代就是八尺，这种俯视感带来的心理优势足够为东亚和李家在未来合作里争取很多利益，而且也很容易看出对方是不是骗子。
结果他一路失望，大门没人，院里没人，楼道没有，到了办公室他也只看到桌后那看不清脸的少年。
随意？
没有什么紧张得说不出话，也不像是故作姿势，就这么把一家香江大银行的总经理给晾在了一边。
…...
林大卫的感觉很奇特，又像是尴尬，又像是自豪，对着李国宝：“李总，你先坐一下，李生可能在忙......”
李国宝微微颔首，心里其实很清楚，这哪是在忙，这是给我下马威！
税利的目光自屋里扫过，这房间还算大，乡下工厂嘛，办公桌那是风水主位，可惜给小孩子占了去，要破这个局的话就得来个喧宾夺主，大家都跟我集中到客区自顾自聊天声音越大越好......
但这样明显又会得罪这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内地来客。
李国宝毕竟是受过良好教育，气度修养都不缺，这种场面他比底下人知道如何处理，摆摆手，让林大卫不用说话。
江湖上传言，老幼病残孕皆不可小视！
李国宝眼望着李一鸣，一边打量一边往桌子那走，余光也有注意那个墨镜保镖，不过那位好像也只是微微抬头，别无动作。
这孩子才十三岁！李国宝心中暗想，好对付！
李国宝径直走到桌边，居然俯下身子跟着一起看起来，一看是份英国地图，马上毫不见外地来了一句：“李生这是看英国地图？是想找哪我可以帮忙！”
李一鸣抬起头看看这个大鼻子大高个有点混血模样的男子，这个就是那李家的李国宝。
看着李一鸣抬头看着自己的样子，模样还挺可爱的，李国宝不由笑道：“我在剑桥上过学，英国挺熟的。”
李一鸣微微点头：“你吃过饭了吗？”
李国宝笑着摇摇头：“知道这事后我略作安排就一路赶来相见...还没有......”
“那你吃过药了吗？”李一鸣又问。
什么意思？李国宝愣了下，跟他一起发愣的还有房间里的所有人。
“嗯，你应该有胃溃疡吧？平时有没有感觉胃酸胃胀烧心？”李一鸣一脸关心地问道。
李国宝看着这相貌清秀可爱的少年，满心惊讶：“李生会看病？”
李一鸣微微点头：“一点点吧。”
李国宝的脸色微变，他确实胃有问题，但这少年怎么可能知道，真是这么一眼就看出来的？
还是说黄丘生和林大卫和他勾结起来......可那两人又怎么会知道......家里佣人说的？医生说的？
思来想去好一会，李国宝才点头开口：“这个确实偶有，我自小脾胃不太好，应该不是胃溃疡，平日里也是有调养。或许是年轻时在英国住了多年，那里的食物......”
“除了土豆就是土豆对吧......坐下说......”李一鸣指了指前面。
李建国都不用动手，林大卫转头就搬来把椅子摆到桌前，动作非常麻利。
“李总，请坐！”林大卫轻声招呼。
他自觉自己的身份十分微妙，需要两方都交好，但最终他还是得靠向最强的一方。
现在看来，小李生的气场还是很强大啊！
李国宝心思沉重地坐下，从进门开始就落了下风，现在还得坐在客位，面对着着一个小孩子，......
这孩子懂得肯定多，那刚才的模样绝对不是装的，还知道英国只吃土豆。
英国人只吃土豆吗？当然不是，但说英国人只吃土豆是一种嘲弄，就像很多人说中国人现在还留鼠辫一样。
“其实还有炸鱼。”李国宝强笑着补充了一句。
“嗯，炸鱼和土豆......”李一鸣看看已经毫不客气地走进来的几人。
“这几个是我的助理。”李国宝随口说道，人数上东亚六比二绝对占优。
“助理......”李一鸣淡淡一笑，低头又看着地图，不说话了。
李国宝忍不住了：“李生是怎么看出我胃有问题？”
李一鸣抬头看看他，又看看后面边上那些人。
似乎是看出李一鸣有些顾忌自己这边人多，李国宝赶紧又补了一句：“他们没事，都是跟随我多年亲信，李生请说。”
你自己说的没事，李一鸣笑了下，看着他：“你这是幽门螺旋杆菌引起的胃部炎症，表征就是...有口臭，你走到我边上时我就闻到了，说话更明显......”
口...臭？
李国宝突然面红耳赤，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如此失态。
我有口臭？
我有口臭？！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堂堂东亚总经理有口臭！
你就不会换个词吗？
比如说口气...比较重？！
如果不是李一鸣说得一本正经，还提到了一种细菌的名字，他几乎要以为对方在侮辱自己。
中医望闻问切这个谁都知道，但那都得数十年历练，如果这少年所说的是真话，他就是一闻而知，这神奇简直不可估量！
内地奇人异士太多了，......
李国宝心头念转，深深吸了口气，不自觉地手掩口鼻。
突然之间，他背后的那个助理艾迪方上前开口：“李生对不住，是我身上的味道，我天生脚臭，这几天家里有事火气有点大两天都忘记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