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宋

杨奇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
大阵是杨奇布置的，虽然因为地形以及太仓促的关系，很多地方他知道怎么地方生路，什么地方是死路，但是，这些渤海士兵似乎并没有被那些道路迷惑，他们采取了直接翻越隔墙的办法，找到正确的方向。
所以在那些高处的土墙成为了埋伏和反埋伏的战场。
杨奇有些后悔选择走大阵，因为零碎的防御面分掉了他有限的，能够使用的兵力。
“杨老爷子，您被盯上了。”
孟家的小子过来笑嘻嘻地说了一声，就溜了。
杨奇牙齿一咬：“走，走坎部。”
“这是回头路。”
高战力全部派出去了，现在留下的都是一些孩子。这让杨奇对杨度的偷跑更加窝火，要知道凭那小子的聪明劲头，不用自己这把老骨头，就能把这些人带出去。
“坎部还在从围攻渤海王的阵地后撤，到时候他们会替我们挡一下。”
为了缓解孩子们的紧张，杨奇笑道：“你们都听说了，渤海王对你们总是会放一手。追在我们后面的这些家伙可不会。”
“那渤海王是好人，为什么要杀他？”
没了杨度，这些孩子们的疑问就多了。
“因为我们都是忠臣，各为其主，身不由己。”
杨奇只能怎么解释。太多权利和利益的解释，这些孩子还不明白，这需要时间的积累。
“这些孩子是家里的希望，他们见过了打仗，将来比我们都强。所以你们要在这里拖住追兵。就是全部战死，也要保住这些孩子，知道吗？”
杨奇把自己的亲卫也派了出去。
亲卫们都沉重地点头。
“告诉他们，不必恋战，我们离开后，你们沿着生路快速撤出去。无论如何不能进入山区和林地，不是怕你们打不赢，而是会被渤海人咬住脱不开身。平原上，我们的骑兵守在哪里。那才是你们的活下来的希望。”
亲卫们知道，以自己身后那些渤海士兵凶狠的打法，族长说话，可能用不上，但是他们都点了点头，然后很快离开。
张仲武不得不放缓脚步，因为这些人很显然要保住前面重要人物，往往用一个人的暴露，来引诱自己的攻击，一旦攻击，不要命的反击就到了。准确而凶狠，会把所有的退路都封死。
两次攻击过后，自己这一方，差不多是一比一的兑换比。
惨重的伤亡让战士们都红了眼。
“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不能乱了节奏，手雷，手雷，还有多少手雷。”
张仲武拉住了要不顾一切冲出去的战士，他是想学敌人，以一换多。
“没有了。子弹也快没有了。”
天光已经开始放亮，复杂的手语已经能够看得清楚了。
张仲武回头，发现自己似乎太靠前了，后面的战斗并不比自己有所削弱。
“太靠前了，缓一缓，看看后面有没有手雷。”
“天快亮了，不咬住，他们就跑了。”趴在高处，数着子弹的突击手提醒。这些子弹都是其它人凑出来的。这几个时辰，他们花光了平时半个月的子弹量。
前面突然响起了一声爆炸。
他数子弹的手就顿了一下，那个方位是一个重伤员。
“大刘走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这是顶在前面的突击手。不用手势传递，他直接喊话了。
激烈的枪声响起，所有人从自己的站位向前突进。
侧面，又是一声爆炸，不过这次不是那种自杀时的闷响。也不是一响，而是数声，援军追上来了。
“张仲武，死了没有？”那边的山丘上大喊了一声。
不过喊声激起了更加猛烈的枪声，很明显，敌人根据声音的方位发起了进攻，而遭到了反击。
“死不了。帮我咬住他们。”
“咬住了，跑不掉。”
“你们不要咬了，我们投降。”一个山石的后面，一个黑甲人站了起来。
“你们不就是要吃掉我们吗？但是你们追的人已经走远了。就我们几个人，我们投降。”
一共只剩下四十个人能战斗的黑甲人，他们不能不投降，因为伤员已经超过了他们的两倍，而且大多数都是重伤。他们完成了自己的阻击任务，在作战，没武器，也没体力了。
“扔掉你们手里的飞刀，飞斧。脱下你们上衣甲，举起双手。”
“我们脱，武器没有了。”
黑甲人扔下了手里的刀，开始脱上衣甲。
“派人把武器收集起来，集中放在前面，包括伤员和死人身上的。”
“真没有了，你们就是防我们，空手我们也能杀死人。”
黑甲人指挥人把近身武器都取了，放在了前面。确实没有什么武器了。但是就是这些近身武器，也保存的十分完好，很多连缺口都没有。
“你们如果还要追，就追吧。天快亮了，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赤了上身的黑甲人也不举手了，他疲惫地坐在地上：“对你们，我是服气了，你们不要命了，能炸自己，死无全尸啊。”
张仲武默默地给死去的战友收殓尸体：“他的英魂会回到纪念碑，在哪里受到千万人祭奠。你们回去有个牌位就不错了。”
黑甲人就咧开了嘴：“所以我们投降。等你们杀，然后魂就附在你们的身上，也算是魂归有处。”
张仲武走过去，一拳揍在他的脸上。
他只是晃了晃，笑道：“你是指挥官？你不是战士，你换一个来打我吧。”
张仲武就要抽腿上的匕首。
一个参谋走过来抱住他：“好了好了，他们投降了。这么多伤员，留着他们也能帮忙。”
张仲武眼睛里全是血丝，愤怒地看着仰天狂笑的汉子：“如果你不想你的族人死，就老实听话。”
那个汉子收住了笑容：“你不杀我。”
张仲武恨恨地道：“那要看你是不是老实，王爷没教过我们杀投降了的俘虏。”
汉子不说话，他踉跄这走到一个失去了气息的年轻人的面前坐下来，他就这样坐在尸体面前，没有哭，也没有表情，就好像死了一样。
两个战士过来，把尸体装进袋子。
“到了地方，你自己想办法让他入土为安吧，可能会是在大野泽的森林里。”
“你们要带走尸体？”他的眼神总算是闪了一下。
“死人太多了，不管，会引发瘟疫。那时候王爷会真的杀人。”两个战士自己身上也带着伤，凡是他们已经包扎上药过了。
而其它的士兵，有的再给伤员治伤，有些的在地上寻找弹头和弹壳。
大战之后，他们肯定捡不完，但是他们还是捡了一部分。这些弹壳能够换子弹，训练的时候，就会多一发子弹。
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
这批黑甲人算是最后放弃抵抗的人。后面投降的人不多，但是作战的人没有了。三三两两的死士们扔掉了武器，汇集到了一起。一部分退出战场，一部分应该是本部都已经死在这里，不愿意走了，直接投降当俘虏。
放下武器的人，都有人监视，但是每人阻止他们离开。
“你可以自己离开。”
“不了，我的族人都死在这里了。我回不去。”
汉子扯开袋子，把那个年轻人尸体背在了自己身上：“这是我弟弟，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是我们家的希望。我看着他长大的。”
他停了一下道：“我家小少爷应该是被你们抓了。”
“渤海，你是你，你少爷是你少爷。没谁是谁的仆人。”
一个战士递给他一件衣服：“穿上吧。但是要老老实实的，要是逃跑，张参谋肯定会第一个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