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宋

范质总算是见到了高继冲，但是却是在孙睿永的病床前。
“范学士，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孙睿永发现自己伙食变了，变成了以白粥为主，稍微加了一点点杂粮。女卫端上来的药也改了配方，药味淡了很多。针灸停止了，换了一种味道清淡的熏香。
虽然高继冲依然是笑意连连，但是孙睿永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知道这是渤海王在尽量让自己多活几天。
范质去渤海两次，第一次，孙睿永还在汴京。第二次他留在王府，一方面仿佛和政务院、检察院司法院是两套系统，另一方面是他不想见到范质。这个顶头上司就算不是杀害自己家人的凶手，也一定是帮凶。
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他也就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范质被孙睿永皮包骨头的样子吓了一跳。虽然他看样子，精神还不错，但是身上的残疾掩饰不住，死气也掩饰不住。
“久不见孙侍郎，见谅见谅。”范质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
孙睿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才转头对高继冲道：“显德元年开始，世家虽然对渤海不是太友善。但是各有利益，有些不可妥协，但是有些王爷还是要照顾一二。世家总还是把子孙后代放在首位，不然渤海，也不可能得到那么多年轻人。我的建议也就是这些，还请王爷思量。”
高继冲微笑着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会考虑的。只是孙先生要写书，倒也不需要那么着急。商司、运输司、交通司也都在做这些研究。缓一缓，也许能够得到更加多的验证。万世都不急于一时。身体垮了，什么都晚了。”
孙睿永看了范质一眼：“拜大周所赐，我的身体早就垮了，再不写，就写不了了。王爷您放心。有些事情我还是放不下，会活着看到哪一天的。”
从孙睿永的房间出来，高继冲道：“原本孙先生会是这次会谈的主要代表，因为工商业，再也没有比他更加熟悉，更加有才华的人了。可惜这次他不能出席了。”
范质一笑：“他能够活到今天，应该够满意的了。”
见高继冲皱着眉头，就笑道：“王爷，自古商人无德，重商是**之道。孙侍郎所献之策，均为重商重利之举。就比如刚才，他讲的也不过是利益。”
范质见符金定带着小容走过来，就往后撤了一步：“世家经商，但是更加重农，重士。大周办学，族学第一。义学次之，也是世家出钱出力。官学要等到朝廷有了银子才能推广。世家教化，国才得以立。王爷抑商是对的，只是对世家太过苛刻了。”
“大唐，因商而兴，又因商而亡。但是脚夫走贩，那是商？不是，苦力而已。行商者，从诸侯之输，到陶朱公三聚三散，吕不韦奇货可居，大汉有盐铁之论。官商也。最差也是世家。”
船将靠岸，高继冲和符金定牵着小容到了船头。
船到了一个浅滩，直接冲滩靠岸，这避开了原定于码头迎接的人群。
“汉分三国，袁氏，夏侯氏，孙氏加上刘氏。山东有陈氏、糜氏，河北有甄氏。世家和大商，什么时候分开过？不过就是偏重商，还是偏重农的问题。大唐之兴，万国来朝，开始有长途贸易，货币开始兴起。大富人家，铜钱堆满，连绳子都烂掉了。”
“藩镇之兴，不过就是大商或者劫持大商。商业的危害您很清楚，我就不说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黄巢之乱不过富者税不足以养国，贫者纳税多而无食，朝廷收税却不知返利于民。就算是现在，朝廷能够帮助那些小民多少？”
一艘艘船靠岸，护卫的士兵散开。女卫们正在给文官们披挂一些防护装具和武器。然后外面穿上长袍，如果不仔细，很难发现暗藏玄机。只是他们身上装备的都是冷兵器，**年纪大一些，所以用起来很显然并不是很习惯，但是年轻人就没什么难度。
一个小年轻官员，从大腿上取出棍状物，按动机关，才知道那是一个折叠的弩，弩臂上两个小滑轮转的飞快，很快就把弓弦拉紧。
实际上护送的士兵身上的武器更加多，而且都明晃晃地方在外面。
士兵和官员，差不多都是男女对半。所以一些女子的身材显得十分火辣。还好，高继冲让这些女兵们也穿上了绿色的披风，也起到了一定掩饰的效果。
女兵们被命令当近卫，男兵撒在外围，全部是作战队形。
这让范质感到非常不舒服。
一切准备妥当，船舶就发出轰鸣的声音离开了。速度非常快，船头扬起，船尾泛起猛烈的水花，很快就消失了。
五百多人的队伍，骑兵只有五个。五个没有披甲的轻骑兵很快就向原本准备迎接的码头飞驰而去。
大部队就直接向燕京走去。
前进的道路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村庄。偶尔有放牛羊的人，士兵们只是告诫了一下，倒是那些牧人见到高继冲等人都趴在地上磕头。
为了照顾范质，部队行军速度都不快。很快，负责迎接和护卫的禁军到了。一半的女兵也分散到了周边。
小容自己走了一段距离，就吵着要骑马。于是禁军的校尉就把自己的马交给了符金定和小容，自己当了一行人的向导。
符金定拿起校尉挂在马上的长枪，高大的身材，半点不弱的气势，骑术也很好，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武将的模样。
“王妃习武？”禁军校尉小心地问身边的女卫。
女卫笑道：“渤海人人都要学一些的。小孩子就要学。就连我们的王总理，王大状元，平时也是要打拳的。没有一个好身体，在渤海出门都难，孙睿永先生就是这样的例子。”
高继冲就回头看了女卫一眼：“孙先生怎么说也是一个智者，现在会旅顺养病，你们就不知道客气一点？”
女卫红着脸道：“知道了。”
高继冲道：“人要尊重人，才能被人尊重。”
那个女卫就伸了一下舌头：“王爷，之前他只是个俘虏。”
见高继冲瞪眼睛，她连忙举起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您别生气，我们现在把他当自己人看。”
**也笑道：“你们这些孩子，还真是没大没小的。在家怎么都好，在外面跟王爷也这么说话。”
校尉也觉得奇怪。但是看到女兵虽然身材不矮，但是看起来真的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嫁人的样子，保留着孩子们的稚气。
“我知道了，王爷，您不会怪我们的吧？是吧？”那个女卫正经了不到两秒，就又笑嘻嘻地问。
高继冲揉了揉太阳穴，笑道：“不怪，但是到了地方，你自己去跑三十里。还有，以后别乱说话。”
女卫嘿嘿一笑：“是训练之外，额外三十里？”
校尉意味只有这个女卫是这样，却见四周的人都微笑着不以为怪的样子。而你真的观察，才发现，这些人太年轻，年轻得过分。除了**等少数几个官员，其它的都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都是娃娃兵啊。”